杨旸找了个平整点的土坡，把枪别在靴子上，接起那个跳动不休的通讯。

他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是平静温和的，只是有一点颤抖：“薇薇，你醒了呀？”

苏蔷薇知道他应该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就像知道自己昏睡的事情一样，只是不知道那个消息传过去了没有，她答道：“啊，是，是啊。”

她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莫名有些心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飞快扫了他一眼，就立马低下头。

四五个月过去，杨旸精致的容貌没什么改变，只是给人的感觉变得肃杀，坐在那就像落了一身风霜。

当然，苏蔷薇也没错过对方满眼的红血丝，她在心里叹了一声，抬起头直面对方：“伯母的消息，你收到了么？”

76区正值午后，天高云阔，阳光穿透力极强，为杨旸镀上一身灿烂的盔甲，但是最爱他的那个人不在了。

他语气里有股沉寂的悲痛，声线平平道：“我知道了。”

“温德尔的手下还挺周到的，竟然帮我妈……传达了遗言。”

他似笑非笑的，嘲弄的意味很明显，又有一丝隐秘的庆幸，总比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好。

苏蔷薇默然，这是什么杀人诛心的行为啊？？

她心里一边咆哮，一边唾骂自己的冷酷麻木，血线在她的手腕上亲昵的环绕，掌握力量的感觉时时刻刻都能令她感到满足，这样的她，真的救不了甄华月？

她总觉得自己是帮凶。

看她久久不语，杨旸接着说道：“薇薇，我会杀了他，到时候你也会像现在这样袖手旁观么？”紧绷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悲痛与怒火，听得出来，他到底还是有怨的。

苏蔷薇一愣，她会袖手旁观么？

几乎只是片刻的时间，她就明晰自己的想法，她不会。

杨旸淡淡笑开，他就知道。都说人与人之间出现的顺序很重要，看来也不是那么绝对。

苏蔷薇心里一紧，脱口而出到：“他想杀你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我绝不会让你死！”

这话不是骗人的，苏蔷薇始终记得那个阳光热烈的上午，她手上沾了血，却懵懵懂懂的，对整个世界一无所知。看杨旸就好像看天上的神仙，她以为自己一定会为弄脏的床铺付出代价。

可是那个眉眼如画的少年在无声处包容了一切。

只是温德尔对她，实在称得上很好。

除了258星球的事情以外，她没有为自己现在的生活付出过一点努力。

新朋友，新衣服，新住处，学校，甚至还有一架曲明潇她们这种上层子弟都眼热的机甲。

本来对流放者嗤之以鼻的温德尔，甚至会亲自接她放学，没有一点瞧不起。

更重要的是，这里才有权力。

杨旸冷眼看着全息投影中的女孩，果断抬手挂了电话。

他现在的心情实在太差，以后再说吧。

苏蔷薇不再试图打过去，把自己一肚子的问题咽回去，换好衣服打算回一趟宿舍。

有间杂货店开在深巷子里，卖些古董螺丝，也卖时兴的二手电子配件，总之就是什么都卖。店门边有个低矮的小窗户，坐在窗沿下能把浮空三岛尽收眼底。

店主是个一百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哪怕在人均寿命达到二百岁的如今，也称得上长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