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女娘倒是抱着怀中包裹,像是在躲瘟神,谢衡此人久居江南,看多了温婉额小女娘,头一次见到这般的:“你不知道我是谁?”
“什么。”这人很有名么?
木屐就在她的湿漉漉的裙边,那人附耳过来,仿佛抓她入囚笼:“小孩儿听了我谢衡的恶名,都会啼哭不止。”
魏云垂着眸,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故,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她道:“可我见着郎君心善,不然也不会让我上了马车。”
谢衡略愣了下,她在讨好他?可惜,话语太假。
“洛阳的小女娘,也不见得都懂礼,更何况,柔顺二字全无。”
离得近,魏云轻轻一闻,是真的有股淡淡药味,散在马车四处。
说实话,她还以为刚才自己要被阴司抓走了,如今胸膛中心跳个不停,这药香倒是有些安神的作用,华丽丽的打了个喷嚏:“抱歉,抱歉。”
见她手足无措,颇有些可怜兮兮的如落水鸟雀,谢衡将手重新搁回膝上:“果真这年头,是做不得好事。”
魏云浑身上下是又冷又饿,抱着手臂,想为自己取暖些,坐垫之下是柔软的毛皮,都已经被自己湿漉漉的衣裳给霍霍了,她颇为些难为情道:“今日是真对不住郎君了。”
“想瞧,就大大方方的看。”
那道声音响起来,着实是刺耳的很,魏云愣了下,也不怕他。
却是意外,见到的是个冷冰冰的阎王脸,总觉得有人欠他千百文钱,谢衡此人呢,窥探过下颌角,太刚毅,皮肤也太白,比小娘子还白,这般做什么,比谁防晒做的好么?
魏云心中压下惊艳,是个美男子呢!
谢衡左手捂着素净的帕子,喉咙里咳嗽一声,一身的倦怠,那身上墨紫色的衣裳,如同枯槁老树,死气沉沉,可这副身子的确是个少年人模样:“小娘子,可看够了。”
呵呵,是个针堆子里睡着的病娇美人,不饶人。
魏云装出柔顺,道:“郎君不必多想,我是有婚约在身的。”
话先说清楚,她是不馋他美色的。
谢衡眉目阴冷,那双眼,谙于世故,便似乎能将她的小计谋都悉数看在眼里:“小娘子,好生奇怪,我同你不过初见,你倒是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会娶你。”
娶你妹娶,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这样的郎君想必是很受洛阳城小娘子的欢喜,无奈,生的一张毒嘴,心思也黑。
马车外头,紧随而后跟着士兵,在磅礴的雨声里,那霍小将军年岁这般轻,已经领的这么多兵,那这位,想必也是有些来头的。
人在马车下,不得不低头。
于是魏云有错就认,没有丝毫含糊,看向那人道:“郎君教训的是,今后我一定注意,莫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魏云在此地已有月余,这时代崇尚世家门第,像魏家这样的商贾之家,是末流,甭管这位谢郎君是何人,等她下了马车,他俩就不会有任何的交际,少说话,断然是没有错处的。
早上起来,就忙着去老夫人那里请安,而后就是匆匆出了门。
魏云怀里踹着萧大夫人给的金子,本来是准备回城时,去吃一顿好吃的,可惜,计划全部打乱,现下是又饿又渴。
怀里沉甸甸的包裹,让她不免又想起林郡之的好来,临行前,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她都听明白了,他需要一个安静贤惠的小女娘,最好是琴棋书画拿得出手的,而不是一个钻于经营的商贾妇。
魏云觉得有些麻烦,那酒楼的经营权,她势在必得。
在萧家萧大夫人人眼监控似的,她要是起了什么心思,和萧锦绣争什么才女之名,必定第二天就会被扫地出门,萧家要的是扶持孤女的美名,而不是找个刺头的祖宗。魏云想好了,这张脸是藏不了,就藏拙,安安稳稳不出错就好。
至于等林郡之两年回洛阳后,她是个如何样子,两人婚事是分是和,这些她说了也不算,那就交给上天来决断。
打开包裹的麻布,用黄油纸包好的蜜饯和梅子,可可爱爱,糖渍的香气勾得她肚子更饿了,压在蜜饯梅子下头的,是一小块黑漆漆的硬物。
魏云凑过去闻一闻,有些肉干的气息。
她拿起来,咬了一口,味道说不上来,有点咸咸的。
莫不是古代版的猪肉脯?
在口腔里咀嚼两口,肉香味就浓郁起来,是齁咸齁咸版本的猪肉脯无疑了,但这外观,也实在是,稍微有那么一丢丢丑呢……
谢衡真想问问霍正霆,他是从哪里找来的小娘子,如此的粗鄙,他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得有人生啃腊肉干,他忍着,别过目光,实在是有些嫌弃。
幸好洛阳城已经不远,早些放了这小娘子下车,无话可说了。
魏云只啃了几口肉干,牙口就有些咬不动,太累了,若是她做些猪肉铺在酒楼里贩卖,这生意必定是很好的啊!
吃多几口,才暗叫糟糕,想喝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