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反正’,就要老老实实听话。”张大炮歪着头,依旧保持镇定,只是鼻孔哼了一声道,“否则早晚收拾你!我问的是你真名!“
顾少明扭过了脸,冷冷地说:“我只想见川本!”
“你说什么?”张大炮绽放出了标志性的微笑。
据说他嘴角上扬的时候,就会让抗日志士人头落地。
“只有见到川本,我才会说!”顾少明轻蔑地凝视着井下,知道他不是一个易与之辈,心中却骂道:因为你不配!
长期从事地下工作,对于假鬼子井下罪恶的履历,顾少明是了如指掌。
在他看来,若论卑鄙无耻、数典忘祖、民族败类、汉奸走狗,遍观黄浦滩,无人可出井下三郎之右。
“228,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张大炮目露寒星,又朝着两名鬼子宪兵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我倒看他耍什么花腔?”
鬼子宪兵们相互一视,“嗨”了一声退出审讯室。
井下放下翘起的一只脚,耐着性子说:“你应该庆幸,脑瓜子还在脖子上!给我利落点交代了!那个小孩,也就是你们护送的‘北国特使’哪里去了?”ia
顾少明缄默了,鄙夷地昂起了头颅。kanshu五
顾少明当然不叫林伟,这只是他的化名。
“虎拉巴几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让你生不如死!”井下“啪”的一声扔下皮鞭。
他利落地走到炭炉旁,抽出火红的烙铁,疾步转身朝顾少明前胸烙去。
“住手!”
随着一阵威严的喝断,审讯室的铁门“哐当”一声被踹开了。
时间回溯到半个小时前。
申城宪兵队,特高课课长办公室。
美式壁炉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微炸响。
接连几天雨雪天气,柴禾受潮,热胀冷缩。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课长川本一郎刚刚吃过晚饭,他正襟危坐,用抑扬顿挫、字正腔圆的北平话,诵读着《论语》。
川本已经四十一岁了,他是京都人,有着典型的日本军人长相。
他一身得体的大佐军服,没有戴军帽,身材矮壮,圆脸,细长眼,塌鼻梁,嘴角的八字胡修剪地整整齐齐。
巨大的橡木办公桌上,干净整洁,从右到左,依次地置放着一座笔架,一本日历,一瓶墨水,特别是左上角一块精致的相框,吸引着来客的注意力。
那是一张川本和妻女在八达岭长城上的合影。kΑnshu5là
川本曾在上京潜伏十余年,搜集了无数军情要务,熟稔中国风土人情,是一个地地道道中国通。
在上京事变中,他以调停为名,宴请昔日陆军士官学校同窗、军统上京站站长牛云天。
川本在宴席上言辞卑微、感情切切,表示一定会调停中日冲突。
他亲自举起酒壶,为牛云天斟酒,并连干三杯为敬。
这一举动,让牛云天颇为感动。
牛云天本来提防着川本,带来了众多保镖,更是准备滴酒不沾。
见川本和自己同喝一壶酒,他便放下了戒心,礼节性地喝了一小杯。
谁知宴席散后,牛云天前脚到家,便毒发身亡,而川本依旧活蹦乱跳。
原来川本用得是“阴阳酒壶”,酒壶内部被阳面、阴面两个部分隔开,都盛着酒,却互不相通。
倒酒时候,川本按住酒壶顶部机关,酒就从阴面出来,反之则是阳面。
阴面的酒,则被川本下了剧毒。
牛云天喝了阴面的酒,自然一命呜呼。
军统上京站站长被毒杀,其他人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更不是川本等人的对手,被他一一击破,上京站竟陷于瘫痪。
随后,川本凭借一人之力,引诱南平县长、保安司令何如功叛变,窃取上京守卫部队军事布防图,并及时传递给日军,导致国军在南平县被打得措手不及,伤亡惨重,直接导致上京的沦陷。
从此之后,川本便在谍报界得了一个“阴阳脸”的诨名。
川本身后的墙上,挂着天皇的肖像,右下侧,陈设着一把黄穗铜鞘的武士刀,左下侧,则是一具巨大的书架。
《尚书》《唐诗》《资治通鉴》等一系列中华典籍,陈列其中。
“阴阳脸”川本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却满口仁义道德,自称仰慕中华传统文化。
诵读中华经典,更是他每天固定功课,常常是摇头晃脑,如痴如醉,不可自拔。
因为每次读完道德文章,川本晚上噩梦似乎会少了一些,仿佛一瞬间,自己成为了一名道德完美的军人。
咚咚咚……
此时,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川本一郎应了一句。
走进来一个少佐,先立正敬礼。
“嗯……”川本头也没抬,随意抬了抬手,算是还礼。
“大佐阁下,鸠山少佐电话报告,泡在水里的原木断了!”
“原木”是敌人对抗日战士的蔑称。
“哦?稀奇了?”川本抑制住激动地心跳,缓缓地合上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