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互相争斗摩擦的声音在雪地里轻轻回荡，关洱与无面魔周围的积雪被他们带起的凌厉的力道掀起，本就模糊的空气里显得愈加朦胧。

苏姚看着他们两人与凡人无异般你一刀我一剑，眼前渐渐浮现出无面魔强行带走猫妖时的场景。

本来坐在帝君殿恢复元气的无面魔忽然瞪大双眼，如箭一般冲出门去，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天门之上的重重云雾。

待到苏姚赶到时，只听到无面魔诡异地朝他一笑，道：“我闻到了冰霜琉璃的气息，就在这上面。”

“……你的天界真是深藏不漏啊？”苏姚面无表情地恭维道，“我还没听过天门之上还有东西的。”

天界各人你来我往皆是脚步匆匆，时不时有一两个路过的神兵停下来向他们看上两眼，又抬头看看头顶的云雾，接着不明所以地离开了。

“我早该想到的，”无面魔忽然握紧双拳，一把弓箭伴随着金光在他身前渐渐出现，“这么多年过去，这世间从没有丝缘神君的传闻，但是他又偏偏收了两个徒弟……”

他话音未落，手上的利箭瞬间离弦，以不可见闻的速度冲上云霄----在没有任何仙神留意过的头顶，一座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界的宫殿轮廓在他们头顶忽然出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他们第一次在天界抬头看天，第一次发现原来在他们远远不能企及的头顶之上是如此壮观辉煌的神秘之域。

“我的天……”苏姚下意识地感叹道，却在低头时发现身边的无面魔早已没有了踪迹，他心中猛然泛起一阵恐慌，“糟了，猫咪和无为在一起！”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一声惊魂未定的嚎叫以及言洲仓皇逃窜的身影从他头顶之上迅速下坠：“猫咪！”

苏姚的声音又被猫咪身后紧跟着的无面魔穿行而过的风声淹没，苏姚二话不说，敏捷地紧跟其后。但苏姚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言洲身上的法光不是他往常所出现的那种金色而是像言汐那样的淡蓝色，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脚底下渐渐清晰的黄色土地不是人间，而是半生亭。

“这事情不对！”苏姚加快速度冲到无面魔身旁，大声喊道：“快停下，猫妖去的是混沌！”

但无面魔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他不仅不能接受原来在自己的头顶上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力量在左右着他的至尊权力，更无法接受他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猫妖居然有能力出现在天界之上。

他咬着牙根喝道：“滚！”

“疯子。”苏姚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句，然后手里的折扇猛地一转，在眨眼之间就出现在言洲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但言洲被他身上的冰霜琉璃控制住了，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见他惊慌失措地双手在身前胡乱挥舞，试图这样打掉险些拍在自己脸上的扇子：“烂桃花救我啊！”

直到这时苏姚才发现问题出现在哪里，可惜已经太晚了。等他好不容易拉上了言洲脚踝的那一瞬间，他们两个人都被混沌轻而易举地拖了进去。

可就在他们身体全部进入混沌的时候，方才极速前进的力量刹那间全部消失，以此带来的惯性使他们两人都猝不及防地向前滚了五六圈。

言洲嘴里的破口大骂还没出口，就感到了来自身后的巨大压力，他猛然回头----

他发亮的竖瞳眼睛里毅然出现一把闪着寒光的利箭，还没等他发应过来身上的法力已经被完全禁锢，那支箭就已经触上眉睫。

这一瞬间似乎变得无限漫长，言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很痛！

预想之中的疼痛还没有由眼睛蔓延到全身，就感到自己的肩头被谁用力一推，然后一个坚实的身体猛然把他推倒在地。

言洲只来得及看到苏姚被鲜血浸染的后背和与方才刺破了缘起殿地板的那支一模一样的剑，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是‘啄魂剑’，只要你盯着它看，你就躲不开了，它会一点一点侵蚀你的魂魄。”苏姚忍着疼痛推了推言洲的脸，让他移开视线，“快走，天帝追上来了……”

苏姚还没说完，就清晰地感受到一阵寒风擦着他的肩头而过，还没等他侧头，另一支啄魂剑已经插进了言洲胸膛。

半晌后，他们两人成为了无面魔手里的猎物，被他轻轻松松地拖着往里走。

“不愧是入了魔道的，”任人宰割的苏姚喃喃道，“我本来想着如果你也进了混沌，那么我们谁都不好过，但我没想到你居然在外面射了箭再进来……”

无面魔嗤笑一声道：“这天界之上都还有天界，我就想看看这混沌里面是不是还藏着另一个三界，看看……”

他低头睨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言洲，继续道：“看看你祖父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

“苏姚，苏姚……”言汐小心地拍拍苏姚白得发青的脸，问道，“你怎么伤得那么重？”

苏姚目光涣散，他根本看不清言汐近在咫尺的脸庞，但他本能地拍拍言汐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我的本体在猫咪身上，他没事我就没事……”

言汐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打得白热化的关洱和无面魔，心不在焉地问道：“什么？”

“我一直以为我的本体是我递给魔尊的那株桃花，但现在看来那株桃花应当只是我本体的一部分，真正的那部分本体……”苏姚呛咳了几声，冻僵的舌头几乎能与满地的白雪融为一体，“是猫咪腰间的那块令牌，那是桃木……”

言汐怔愣了一会儿，往事的一幕幕迅速在她脑海里倒映。

原来从言洲说起要救桃树的那一刻起，祖父就已经把那棵烂桃花的命运交到了言洲手上。

“我明白了，”言汐把关洱盖在她身上的外袍脱下，顺手盖到苏姚身上，“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说完径直地走出了关洱画下的结界，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的苏姚正龇牙咧嘴地想方设法要逃离魔尊外袍的魔爪。

冰天雪地里，数不清的绞命血丝错综复杂地把无面魔缠绕其中，而血丝之外又是泛着寒光的密密麻麻的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