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言汐以为对方不会再继续说话时,他又开口了,“但是你们既然来了这里,神魂就已经归为混沌了。所以如若你们在混沌中动手,让混沌产生错乱,你们自己的身体也会与混沌产生同样的伤害。”
言汐轻轻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无面魔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
多方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似乎是在耐心地等着下一个问题。
“你……你为何会出现在此?”言汐往前走了几步,试图想要看清对方的面容,但她又不敢靠太近,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轮廓,“也是魂归混沌的天神吗?”
言汐听到对方轻声地笑了起来,缓缓地向她走近了几步。她原以为对方有意要隐藏身份,却发现对方似乎并无此意,而是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不能直接告知,但又很期待着她能猜出他的身份。
“事实上是没有的,但也没有什么不同。我出现在这里,是想要把那些破碎在三界之外的冰霜琉璃带来给你,或者对你会有些许用处。”
言汐点点头,垂下眼皮看着自己胸口幽幽的蓝光,一时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她抬起头问道:“你知道言洲和关洱在哪里吗,我很担心他们。”
“当然知道。”对方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右边的云雾,“朝这个方向一直走,你就会看到一个云雾缭绕的天界,然后你会遇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你要请他在这一路上多多照顾你。穿过天界,你就会看到一座冰城,你会在那里找到你说的关洱。
“接着穿过冰城,你会看到一条边界村,边界村的村民会知道言洲的去向,如果你运气好或者他们会告诉你。如果他们没有告诉你,你可以沿着边界村一直往南走,走到一个叫做沅镇的地方,他会在那里等你。”
言汐一开始认真地跟着他的话默念,可听着听着不自觉地就皱起眉头。对方哪里是在为她指路,而是在准确无误地向她传达着另一个信息:我认识你,从一开始就认识你,一直到现在。
无论是天界、人间、魔界,他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言汐在这几句话的间隙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是惧怕对方的能力,而是更加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可能是她如何都想不到的。
“我是不是认识你的?”言汐的嗓音因为过度惊骇而显得有些不稳,“我们见过的对吗?”
“我喝了壶酒,自然就要替人办事。”老人笑着捋了捋胡子,手上的动作带起一阵小小的气流,把他脸上的云雾轻轻卷起,“我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日后你可得好好还了。”
言汐其实并不在乎如何还债,反正她两手空空,要什么没什么,顶多也就只能让她干些体力活。
“那我再问一个,”言汐在这有问必答的氛围里有些昏了头,不自觉地想把这么久以来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都一股脑地问出来,找到答案。
“请说。”
“你既然能出现在这里,那你一定知道活着出去的方法……”
“知道,”老人还没等她问完就答道,“到时候老店主自然会把你们带出去的,无需你们操心。”
“哦……”言汐想着靠别人怎么靠谱,万一有什么意外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但她虽然这么想着,可问出口的却是:“那你怎么出去?”
“我转身就能出去了。”对方显然是很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但还好保持了彬彬有礼的形象,“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是气运神吗?”
“……”对方听后沉默了片刻,问道,“为何如此猜测?”
这是对方第一次反问言汐,所以言汐似乎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于是回答得很有信心:“你说你曾经有名字,现在没有了。以前人们都把气运神叫做丝缘天神,但后来人们就只知道气运神是与天居来的天神,却没有人知道丝缘这个名字了。”
“就这样?”
“我问你是不是魂归混沌,你说事实上是没有的,但也没什么不同。”言汐分析道,“听说维焱天帝在千年前把自己的神殿命名为丝焱神殿,其实就是丝缘和维焱的合名,说如果他离开了,气运神也不能好过。但维焱天帝在千年前就消失了,连带着他的神殿一起衰落,不复存在。那你说的与魂归混沌并没有什么不同,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言汐听到对方又轻笑了一声,“就这样?”
“不,还有。”言汐朝着老人再走近几步,渐渐地看清了对方的身形轮廓,“传说气运神无所不知,而你方才那段为我指路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暗示着这三界之中没有什么事情是能逃过你的双眼的。如若方才那些冰霜琉璃碎片真的是你从三界之外收集的,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把我的行踪如数家珍,又能不费力气地从三界闻之色变的混沌中自由进出,除了你气运神,还能有谁呢?”
言汐其实并不指望对方能对她的这一番推理作出任何回应,因为就算她说得再有条有理,终究也只是猜测而已。她根本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能力可以试探或者证明对方就是气运神。
这三界之中能力高强而又袖手天下的,大有人在。
谁知老人听了之后,沉默了很久,竟然真的慈祥地向她走近,温暖的手掌稳稳地落在她的肩头。
言汐惊愕地盯着对方那张渐渐清晰的脸庞,白胡子白眉毛白头发的全白外貌,与千年前她祖父带着她路过天界时看到的丝缘神君完美重叠!
原来我千年前就已经见过了大名鼎鼎的气运神!
言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目光慈祥的老人,悲伤、怀念、委屈、惊喜等等情绪在这一刻轰然涌出,她眼眶不受控制地氤氲起来。
“你祖父不让我见你,”气运神吧唧着嘴巴道,“但现在不是我要见你,是你要见我,所以我也不算毁约。”
气运神这句话里的某些字眼似乎是言汐情绪的催化剂,她忽然觉得对方的白衣有些灼眼,竟然忍不住抓着这位无人敢见、无人敢碰的气运神的袖子,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趴到他肩头哭了起来。
悲伤又释然。
“我祖父呢?”
“生死之外,无需挂念。”气运神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膀,像吼孩子般笑着道:“一直往右手边走,穿过那些熊熊燃烧的火焰,你就会看到一片荒原和一片草原。在草原尽头有一座雪山,雪山顶上有一块封印石,言洲和关洱他们就在封印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