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不忍再看下去,悲痛地闭上眼睛,举起右臂在半空中做了一个撤军的手势。传令兵摇动令旗,站在战鼓前、袒露半边肩膀的雄壮士卒抡起鼓槌,敲响战鼓。战马嘶鸣,人群喧嚣,秦军仿佛退潮的海水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摆脱肆虐的烈火,撤到安全的距离。秦军气喘吁吁地站稳脚跟,惊悸地回望让他们接连受挫的林城,蓦然发现高大的城墙上旌旗摇曳,立着密密麻麻的魏国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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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杀——,吼——,杀——”魏国将士和百姓发出震天的吼叫,与秦人的战鼓遥相呼应,竟别有一番风味。
“大良造,”蒙挚灰头土脸地来到白起近前,气急败坏地勒住战马。“为何鸣鼓收兵?火灭之后,魏人再无抵抗大秦军的手段,我们定可以冲进内城,杀光这些鼠辈,为死去的将士报仇雪恨!”
白起的脸上好像罩上一层寒霜,他瞥了一眼火冒三丈的蒙挚,竟让后者赶紧闭上嘴巴,喉结蠕动。“今天的无功而返让我想明白为什么这座弹丸之城竟然可以阻挡大秦铁骑无往而不利的脚步,原来魏王请了那些人相助。哼——,什么非攻、兼爱,全是愚弄人心的诡辩之词。”他眯起狭长的眼睛,咬着牙。“今日放你一马,来日本本将军定亲手拆穿你们的鬼把戏,让你们在天地间再无立足之地!驾——”他拨转马头,扬鞭策马,果决地走了。
蒙挚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感到后背凉凉的。他挠了挠发烫的脸庞,搔了搔又浓又黑的络腮胡子,咕哝道:“大良造究竟是什么意思嘛,什么你啊,我的,不把事情说明白便自顾自地走了,算怎么一回事嘛……”他发了一顿牢骚,猛然提高嗓门,喝骂了一番几个无精打采的秦军,挺直腰背,好像一个打了大大的胜仗。
魏无忌回到晋鄙留给他的将军府,捧起水罐,咕咚咕咚地喝着水。足足喝下半罐水,他放下水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脸上东一块,西一块地涂着不规则的烟灰,发梢呈现出焦黄色,明亮的眼睛被惊恐、心悸填满,怔怔地盯着案几前的空地。恍惚间,他又看到兴奋激昂的秦军被火焰吞噬,胡乱地抓挠,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洞开的嘴巴发出无比凄厉的惨叫。最后,他们无力地跪在地上,趴在地上,仿佛一段失去活力的朽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烤肉味道。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慢慢地摇晃脑袋,仿佛要将这段恐怖的记忆赶出他的脑海。
&#24378&#29306&#32&#115&#117&#121&#105&#110&#103&#119&#97&#110&#103&#46&#110&#101&#116&#32&#35835&#29306&#12290“公子的计策太妙了,只用了些许油罐和火把就将秦人吓得屁滚尿流,夹着尾巴落荒而逃。”杨燊兴奋地大喊大叫,似乎忘了自己的嘴巴又干又渴。“什么未尝败绩的白起,跟公子比起来,他算个屁!”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由于其他原因,他说起话来粗俗,粗鲁,好像回到浪迹市井之间的时光。
“我累了,你稍作休息,去找肆申先生。”魏无忌睁开眼睛,并没有看杨燊。“如果肆申不赶你走,你便时时刻刻待在他的身边。”
杨燊一惊,惶恐地跪伏在地。“公子,可是杨燊又做了错事,惹恼了您?请公子明示,杨燊甘愿受罚,只求公子让我侍奉左右。”
这候 75z w z .com 章汜。“哈哈——,”魏无忌被杨燊没头没脑的话逗得哈哈大笑,暂时忘却那些惨死的秦人。“快起来,不要动不动就跪下。你没做错任何事情,我派你去见肆申,待在他的身边是别有用意。我不便明说,但你一定要打起精神,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杨燊困惑地看着魏无忌,虽然没明白他的意思,但确定他没有责罚自己。“是,公子,杨燊绝不负公子所托。”他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出去了。
制大 z.com 制枭。魏无忌哂然一笑,心底荡起浅浅的内疚,旋即消弭于无形。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他没有工夫在乎这些微妙的思绪。他料定白起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于是,短暂的休息之后,他去找林城令予衮。晋鄙已带走绝大部分魏军,留下来的楼炎等人尽管对魏无忌忠心耿耿,愿意为他欣然赴死,却不足以击退白起率领的秦军。若想守住林城,必须动员全城的百姓参与,而且要对他们进行有效的训练。
他已觉察到予衮不得人心,百姓们对其颇有怨言,然而除了他,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魏无忌许诺向父王举荐予衮,换来他的言听计从,俯首帖耳。如此一来,他倒无需担心予衮不尽心尽力办事,不用担心他刁难百姓。诚如他所期望的,予衮雷厉风行地执行他的所有命令,取得超乎预想的结果。
魏无忌看着林城犹如一头苏醒的猛兽,舒展四肢,张嘴咆哮,又多了几分信心。再坚守十天,燕赵大军必到,秦军必败。怀着这样的希望,他沉沉地睡去,一直睡到拂晓的晨光落在厅堂前的台阶上。他揉了揉又酸又痛的脖子,意识到自己竟然伏在案几上睡了一夜。他突然有些怀念杨燊,觉得将他派到肆申身边或许是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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