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第一次出现在媒体面前时只有十七岁,一露脸就惊艳了整个十六区星系。
诺兰侯爵早年搞星系经济,经常要去外星考察,有时会带一些民间的新技术回来,有时会带几块兽人族居住星的新型能源矿回来。
斯里兰慢慢地步向了正轨,好像侯爵每出去一趟,就能带回新的希望。
只有那一次,侯爵带回了一个人。
摄政王的护卫舰队还没有登陆金都,流言已经遍布整个十六区,甚至别的星系都有所耳闻。
——考察期间,诺兰侯爵为了一名漂亮的勤工俭学的艺术生,和流浪星带的领主大打出手。
这位桀骜不驯的大贵族本来就是很多人眼中的刺头,闹出这种事不奇怪,可人类的灵魂由熊熊的八卦之火锤炼而成,他们可以不在乎“贵”圈又玩出了什么新花样,却都好奇什么人才能让眼高于顶的侯爵阁下冲冠一怒为红颜。
后来,当学生终于顶不住舆论压力,站到世人眼前后,大伙儿都在想——你永远可以相信侯爵的眼光。
灰画家和大贵族的爱情故事就这么开始在星际间流传。
沈念无疑是非常漂亮的,订婚四年,他现在也只有二十一岁,和在场的学生们相差不了多少。
但上流社会连空气都是养人的,早年他进入公众视野时,一双眼睛慌张得跟山里迷路的小鹿似的。
许多吃不着葡萄嫌爱情酸的人都不看好这个平民出身的少年,觉得他配不上贵族。美则美矣,太小家子气了。
沈念的过去也被媒体扒了个一干二净——父母海难去世,他一个人勤工俭学读书,却被人算计欠下了高利贷。
债主要沈念以身抵债,还将他扒光绑上漂亮的丝带,当众送给流浪星带的领主。
这种过往在贵族圈子里简直是不能想象的事。
侯爵却毫不介意,牵着沈念的手,带他出席各种名流晚宴。
他家族没有长辈,身上又挂着个“摄政王”的名头,确实无人能管束得了他,只有老师纪凛骂过一句——“在外面和人逞凶斗狠,跟个混混一样,不成体统!”
时寒全当成了耳旁风。
倒也不是多大的事,少年赤|身|裸|体绑着丝带被送给那个六十岁老头时,嘴里还哭着在求:“我……我下午还有课,求求你们让我回去……”
他哭得很惨,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眼泪把丝带都打湿了。
诺兰侯爵当时正准备参加拍卖会,随口吩咐下属帮忙把债还了,让人家回学校上课。结果流浪星带的领主在境外星系当山大王当久了,压根不给面子,还口出污言秽语。
侯爵才不受这地头蛇的气,直接就开火了。
不仅如此,当天斯里兰天狼军还轰炸了领主的一颗度假星,让这个老头子知道,能在帝国边境当一个流浪星带的领主,全是大贵族们看不上这片星域。
老实点还能安度晚年,不老实就尽早投胎。
但搞成这个样子,那学生明显不能再留在流浪星带了,时寒就这么捡了个人回家。
十六七岁的年纪,书还是要读的。当时侯爵自己也一堆事,资本家们三天两头找茬罢工——
于是时寒给沈念请了私人教师,养在山庄里学画画。外面血雨腥风再厉害,沈念也一概不用管。
权力的斗争就是个大染缸,任谁进去溜达一圈出来都干净不了。外界都觉得那学生空有美貌,小小年纪就学会攀权富贵,身子肯定干净不了。
时寒却固执地认为沈念的心比外面些人干净多了。
——就跟那一庄园的切利克利蔷薇一样干净明媚。
后来他想,是挺干净的,心里装的全是白月光,四年来愣是一点没领情。
要是全然不领情么,他就当资助一个贫困大学生得了,可偏偏沈念还把情深意重那套都搬到他身上来。
最气的是时寒自己还上套了。
时寒手臂越收越紧,南若瑜渐渐蹙起眉尖,忍了一下,随后小声说:“痛……”
身上的那种压迫感顿时消失了。
南若瑜没有动,而是保持着扑进他怀里的姿势,仰头问他:“你生气了啊?”
本来,贵族出场应该是万众瞩目万人敬仰的,结果,当沈念下车时,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一头奔跑的白毛!
南若瑜的脸像斯里兰最美丽的蔷薇花,美丽、夺目,而且……好像还有点像诺兰侯爵?!
时寒的脑子还在当机中……听见周围人群的倒吸气声,他的脑子终于重新开始运作。
靠的完全是多年的本能。
象限空间内,经历过一波血洗后,还存活的光脑们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刚一接入小世界监控室就看到了这一幕——
【好家伙,我直接一个好家伙,白字辈的世纪会晤!】
【什么白字辈?】
【538你是不是被213传染了,当然是一个白月光一个白眼狼啊。】
【穿得那么黑,哪里白了。】
【黑寡夫不都这样。】
【六边形战士年纪轻轻的,喜欢一点有朝气的不好嘛,你看鱼鱼……】
【鱼鱼是我的,不给那头种龙!】
【是我的!】
【我的!】
【你们都别抢了,美鱼是我的!】
……
监控室里系统们顿时又吵成一团。
no213也懵了,剧情里没有这一段,但也没说不能有这一段。
不就是,修罗场嘛……
「宿主稳住!他们都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只是一只蓝眼小龙人罢了!」
不得不说经过一段时间的耳濡目染后,no213也成长不少,既敢坑宿主,又知道在关键时刻提取重点。
它变秃了,也变强了。
时寒深吸一口吸,强行拉回神游天外的思绪,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遍南若瑜:“怎么自己跑过来了?你哪来的钱?路上有没有人骗你?有没有跟你搭话?”
他问出了一串问题,南若瑜只一个劲地摇头。
时寒见他身上的白衬衫干干净净,情绪也不错,应该没遭什么委屈。
“我回头再跟你算账。”少年小声地警告他。
南若瑜朝他粲然一笑,半回眸时,刚好就对上了如遭雷劈的沈念。
时寒脑海中飞快掠过各种记忆,现实中也就过了几十秒。
几十秒够干什么——沈念从悬浮车下来,随后德卢斯军校张显炳校长也从另一台车上下来,江乘舟上前去和他们寒暄了几句。
时寒隐约听见江乘舟说:“哟,小寡……沈先生,张校长,好巧啊。”
沈念就是来看江乘舟耍什么把戏的,这会儿见到人了,反而矜持起来。他原本就目下无尘,根本不会分给不认识的人半点目光,可不远处一头银发在灿烂的阳光下格外刺目。
然后,当目光停留在那一道背影上,一秒,两秒,沈念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再加速。
最终那半张肖似的侧脸转过来时,沈念犹如被五雷轰顶!
踏破铁鞋无觅处,苦寻十多年,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他!
由于内心过于震撼,以至于他甚至没能看出南若瑜视线中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沈念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侯爵在外树敌无数,也教会了他在权力漩涡中的生存之道。
侯爵死后,面对摇摇欲坠的斯里兰和脾气日渐冰冷怪异的小皇帝,沈念再次确定了那个念头。
——时寒会的他都会,他还很年轻,已经站在现在这个高度,为什么不考虑更上一层楼呢。
但沈念也不是毫无顾忌,起码,江乘舟的出现就让他觉得不安。
江乘舟是小皇帝带回斯里兰的,一路升迁不到半年时间就成为楚明远的亲兵侍卫长,还改组龙骑,一时风头无两。
沈念也是在大染缸中浸淫了好几年的人,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