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村里还是有人确切地知道干头当过土匪那档子事,就是不愿说出来,干头自己当然也不敢说,也不能直接否认他没当过土匪这话,这一点他最清楚最明白。在那种环境的影响下,申村人长此以往,倒没拿干头当过土匪来说过任何事,包括在历史中那段特殊时期,白三、干枣等一类地主、富农遭受批斗时,干头却一点事也没有。
再后来,申村私下又传出了干头老婆闪眼儿和天狼之间的事情,有人还是不相信。这些不相信的人不相信的理由是,如果天狼真和闪眼儿有一腿,干头若是土匪出身,还不把天狼剁成肉泥,而干头表面上啥事也没有,足以说明干头就没有当土匪。另外,也有人拿干头喝酒的问题来推测干头是不是当过土匪,这些人觉得干头既然当过土匪,哪有喝一点酒就能醉的,是土匪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人,这一点上干头哪一处也占不上个边,于是更加推断出干头根本就没当过土匪的结论。
申村人的脑海里,大凡当过土匪的人,除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外,都是些口出狂言,长相凶巴,心狠手辣,能喝酒能骂人能干坏事,谁也不会想像出干头这种样子与土匪的结合点在哪里,就拿骂来说,干头也不怎么精熟。还有,人们当时哪有什么酒喝,逢年过节的,家里确实生活过得好一点的,也只能偷偷喝上两口,那有能喝醉的道理。可还是有人喝酒,只不过喝得少些,也知道干头喝酒就容易醉的情况,只要喝酒就想到了干头,非得请了干头去,让他喝上一杯。奇怪地是,只要干头喝酒,小小点酒盅子,干头仅仅就一盅子便会大醉。
并不是喝酒的人想给自己找麻烦,既然知道干头的酒量,何必找干头喝酒。说实在话,那些年,人们找乐子也没有个创新性,高兴了才喝点,喝了点就兴奋,于是容易想到了干头。干头喝了酒就醉,醉后让干头醒过来时就更有乐趣。许豹那年用尿刺激醒了干头,有人便试着用恶水刺激,结果很有效,于是喝了酒的干头就成了人们开耍的玩具一样。只要请干头去喝酒,便早早地为他同时准备好一大盆涮锅水,也叫恶水。这种水,其实就是用来洗锅洗碗洗盘洗筷子的水。因为申村的水十分金贵,是水要把它用得十分扎实才对。洗脸洗手的水,再澄清一些,继续用来洗碗洗筷洗盘子,直到最后变得黑乎乎地,脏得怕人,实在无法再用,味道也奇臭难闻,申村人把这种泔水也叫恶水的当成了养猪的
好饲料。
还是有人提出了另外一个看法,既然干头没当过土匪,那么那年干头的那杆枪又是从哪里弄来的。当然,许豹一泡尿将干头激醒后,一时干头也没咋说明白,过了一天后,这才影影乎乎地说出了些实质性问题,却很少有人相信。干头说枪是从村南沟道里那个土地庙土地神泥像的肚子里拿的,有人便说干头那怂纯粹胡说八道。因为申村人十分清楚,土地庙那孔窑洞由于长年雨水冲刷,窑洞口已处在沟道崖衅的中间部位,很少有人能上得去。干头喝完了酒,能不能爬到了崖衅中间部位,确实是没有人能够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