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黑八终于起了身,那猪不知是假装还真就害了怕,显得日急慌三的样子,猛地起步跑了。正好前方是那只大黑老碗,逃跑中的猪心里其实很沉稳,知道它就是用来让人类宰杀吃的东西,逃了最终也是死,不逃他黑八又能把自己怎么样。既然已经撞倒了黑八,得罪了这坏怂,还不如得罪到底,便一口咬住地上歪斜的饭碗,这才一溜烟朝北跑去,边跑边“吭吭吭……嗯嗯嗯……”地叫。
猪撞倒了黑八的时候,申村人突然没有了笑声,孩子们也立即停了笑,一个个紧张地盯看黑八这里,眼睛瞪得特别大,从眼神中看出,他们担心申村的天马上就要塌了一样。黑八知道申村人朝他看,也确信申村人正在心目看他因猪所撞呈现出的丑陋样子,而且一直坚信人们并没看那头猪,心里那股子气直直地从头顶冒了出来。虽然生气,可那猪早早地跑了,他不能去追猪,想追根本也追不上,即使为了一种展示也不能追,否则和猪较劲的后果很明显,仅从孩子们突然停止的笑声中揣测到了孩子们的心里,也从孩子们突然停止的笑声中知道他在申村人心目中的地位。可他绝对没有猜测出的是,正是这种突然停止的笑声中,他还是没把自己定位到恰当的地方。他仍然把自己当作申村的天,是天就不能倒,是天就不能在申村人面前出丑。可事实已经既成了事实,娃娃们突然停止的笑声中已经蕴含了一种铁的事实,那便是他在申村的地位正在降低,然而他却全然不知,仍然坚信他就是申村的天。
有了这种想法后,明知那猪早跑得没了影,如何挽回自己的面子,黑八突然间便忘记了那头猪,把对猪的仇和恨立即转移到了申村人的身上,包括那些瞪大眼睛的娃娃。于是,他大声起骂起:“一个个跟个羊杂碎一样的东西,有啥好看的,驴日的。畜牲把人撞倒了,又不是哪个人把我撞倒的,看个啥,想看回家看你妈那个玩意去……”
黑八的心思完全错了,并不是申村所有的人怕他,也不是娃娃们特别怕他,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看法。就拿人们朝他的这个方向的看来说,他首先便想歪了地方,总想让申村人都怕他,于是把敢于看他认作那是一种开始不怕他的现实表现,能不让他生气,他便有了泼妇般地大骂。
其实黑八并不知道的是,大部分人的确在看他,还是有一部分人在看那头猪,也有一部分人既看那头猪同时也看他。偏偏超出了他想象的是,所有的娃娃们其实根本没看他,并不是因为平时娃娃们怕他,娃娃们才不管这些,那些是最热闹的看点,那些地方最能引起娃娃们的注意,娃娃们才看那里。大人们有大人们的心思,娃娃们当然也有他们的心思,哈怂黑八被猪撞倒了那是事实,至于可笑之处和不能可笑的地方,大人自有大人的看法,娃娃们当然也有了他们的看法。娃娃们当时觉得那头猪特别有灵性,因此他们看猪,他们才不愿看那些本身就让他们心里既怕又有些不怕的人。娃娃们的理由极其简单,那猪比黑八聪明,那猪也更比黑八有看点,那猪就是比黑八显起来要热闹得多。
无论咋说,毕竟有了这么一个很滑稽可笑的事件发生,默默吃饭的人们无论站在哪个角度看,一切渐渐地都有了种新起色,脸上似乎也都有了点笑容。笑容的的确确已经客观存在,才不管你黑八骂不骂的,那也是一种习以为常的事情,骂与不骂权当了一股风,也许他的那种骂早就是一股屁,骂与不骂屁用不顶。然而,此时此刻还是没有一个人最先说出一句屁话,也没笑出半个声,在笑容后面却深埋着一个个不小的担忧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