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胆怯

不得不说,宋裴玉手机屏幕上的这张照片拍得相当好——

少女立于街头，沐浴在阳光之下，侧头看向街对面的一家玩具店。

来往的路人和后面的背景一起被模糊处理,只有她是唯一清晰的存在。

少女的瞳色并非纯黑的,略有些偏棕，恍若一对璀璨的琥珀石,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微翘，如蝶翼一般。

光线直直地打到少女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侧颜轮廓，无疑是造物主偏爱的宠儿。

零碎的光点停留在她秀挺的鼻尖上，画出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光影分布自然，明暗交错,整个画面染上几分暖意,柔化了少女身上生人勿近的气场。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她的唇角微扬，笑意清浅，心情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

就算是宁清寒本人,第一眼看见宋裴玉的手机屏保,也没能反应过来这是她的照片。

太过温和柔软了。

完全不像平时的她。

盯着看了足足两分钟,宁清寒才忆起当时的场景——

大概是去年夏天，她和宋裴玉被两位妈妈“赶出家门”,强行指派了去超市买东西的任务，具体买了什么记不清。

而她在某一条步行街上，看见了一家玩具店，橱窗里摆着的全是市面上不再生产、出售的旧款。

宁清寒之所以停下脚步，是因为看到了一辆精巧的红色敞篷玩具车。

车身并不小，差不多可以让五六岁的小朋友坐进去。

宋裴玉以前有一辆。

正好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小男孩儿整天开着他的“豪车”，在院子里来回转悠。

不仅自己玩得挺开心，还不忘邀请宁清寒上他的车。

‘宁宁，快点过来——我可以载你出去兜风，你想去哪里都行！’

那么可爱的一个糯米团子，大眼睛黑溜溜，软肉肥嘟嘟，偏偏喜欢摆出一副……与形象全然不符的嚣张模样来。

幼儿园大班的宋裴玉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搭在车窗上面，话一说完就被宁爸凌越锋给制|裁了。

‘小子，你要带我女儿去哪儿啊？小车只能在院子里开，不能去外边，太危险了。’

糯米团子脸上得意的表情一扫而空，顿时哭丧着一张小圆脸，闷闷不乐。

‘好吧……’

宁清寒一看见小车就想到了当年的那个小屁孩，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倒也没有跟宋裴玉说起这件事。

她在回忆过去的同时，也成为了宋裴玉手机镜头里的主角。

他默默地注视她。

“怎么不说话？”

眼前乖巧而温驯的少年，与记忆里的调皮小胖崽重叠在一起。

宁清寒轻声说着，然后伸出手去，戳了一下宋裴玉的脸颊。

一如既往的软。

手感超级好。

宋裴玉仿佛静止成了一尊不会动的雕像，视线聚焦在手机屏幕上。

他看着它一点点熄灭，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凉了大半。

oga少年垂下眼睑，不敢去看宁清寒的脸色，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打破眼前的僵局。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他偷拍宁宁，在没有征得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

——擅自将这张照片设置为手机屏保，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

人证物证两全。

“……”

宋裴玉蹲在宁清寒身前，低垂着脑袋，双臂前伸圈住了膝盖，一言不发。

身形挺拔的少年，此时却特别像一只可怜巴巴、等待主人抚摸的大狗勾。

旁边的一众alpha见此情状，只以为这对小情侣是在闹别扭，简直没眼看。

他们纷纷起身，逃离“狗粮制造机”，捞起篮球去和五班的人打比赛。

虽说宋裴玉前不久是在单方面虐菜，但体力也有或多或少的消耗，更何况……

人家忙着谈恋爱呢！

何必去打扰小情侣？

无关的路人们离开了，周围一下子变得更加安静，气氛异常凝重，几近于窒息的程度。

在等待审判的漫长过程中，宋裴玉忽地听见心上人出声说话。

“坐来这里。”

oga少年如鸦羽般的眼睫一颤，试探性地撩起眼皮子往上看去，猝不及防地撞入一片缓缓流动的海洋。

她并没有生气。

宋裴玉意识到这一点。

宁清寒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见他没有移动，一双瑞凤眼慵懒地半敛着，像是失去了耐心。

她眯缝了下眼睛，丢出两个字，声线陡然压低了几分。

“过来。”

alpha少女无意识地下达命令，而她的oga无法反抗，只有“顺从”这一个选项。

宋裴玉终于站起身。

由于蹲的时间过长，一阵阵蚂蚁啃噬般的痒意自脚底传来，他用力地跺了一下脚，只可惜收效甚微。

少年坐了下来，犹豫片刻，稍微挪动了下，愈发挨近宁清寒。

他有些局促地扣紧了长凳的边缘，以此来支撑住快要脱力的自己。

“宁宁……”

宋裴玉小声地呼唤着，眼神胡乱飘着，莫名显得有些无助。

“为什么拍我？”

宁清寒向来学不会委婉与暗示，当即直白地询问道。

她说的是“拍”，而不是“偷拍”……

指尖抠了抠凳子，却还是无法有效缓解内心紧张的情绪。

宋裴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来，自暴自弃地回答：

“因为你好看。”

宁清寒偏头看了宋裴玉一眼，忽然抓住他的手，用力攥在手里不放。

她显然知晓他心虚、慌张的时候，习惯抠点什么的小毛病，又一次逮到了把柄。

“不要避重就轻，路上有那么多好看的人，总不可能一个个拍过去。宋裴玉，你是不是……”

“不要说！”

宋裴玉猜测不到宁清寒想说的话，但只要不戳破那层单薄的窗户纸，他就还能像现在这样……

待在她身边。

高一那年，宁清寒班上有个跟她关系不错的女性oga，两人经常一起去吃饭、喝奶茶。

她们的关系实在太好，让宋裴玉有了浓浓的危机感，一眼就看出这个oga是情敌。

果不其然，后来的某一天放学，女生红着脸向宁清寒跑过来，手上拿着一封粉色的信。

绝对是表白。

宋裴玉选择主动回避，站到了楼梯口，即使听不见她们之间的谈话，也能看见alpha少女全部的神态变化。

纵然细微，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改变——

oga女孩双手捏着信封，仰头说了句什么，看起来分外娇羞，紧张中带着几分期待。

宁清寒没说话，不描而黛的远山眉皱起来，眼中染上了些许困惑。

她像是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神情变得十分冷漠，面对朋友才有的清浅笑意消失了。

少女颜色姣好的唇瓣开合几下，很快抿成了一道冰冷的直线，肉眼可见的心情不佳。

oga女孩在原地蹦了两下，摇晃着手里的信件，急匆匆地跟她说话。

宁清寒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