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进来通禀姐,二小姐,温侯爷和张御史来了。
谁?张景柯悚然一惊,听见同时迈进来的脚步声,背后就已经汗毛耸立。
他慢吞吞的转过脸,果然看见了自家长兄。
他身后俊美的红衣侯不同于往日,一身清幽素淡色,正徐徐而笑,脸上带着一点幸灾乐祸
张景虞并没有乘车上衙,亦不到乘轿的身份资历。
还按照以前在外放任地的习惯,骑马而行,也不惧风吹日晒。
温诀作为习武之人,又是武将,更加不可能躲在马车里了。
两人同行而来,到了门外也没有驾车之时,仆役纷忙的架势。
自然也就没有晃人的动静了。
张景柯心里暗暗叫苦,脸上添了讨好的笑,我们还要去书肆,我就先走了。
作为他们这样的书香门第,家里什么书没有,张景虞怎么可能相信他那套鬼话。
他压着怒气,声音冷凝别让我见不到你,否则,你以后也不用见你的狐朋狗党了。
啊张景柯怀疑自己这是什么运气,每次出来都能遇上长兄,还总是被抓个正着。
还不快回去。张景虞肃声道。
噢,张景柯支吾其词,临走前想和卫幼卿说几句话,就来叫了她一声我要走了。
他以前巴不得卫幼卿离他远点,现在得偿所愿,又怎么说话都气不顺了。
好走不送。卫幼卿却不领情,低眉只顾着翻桌上的账本,素白纤长的手指压在上面。
爱送不送,我又不缺你。张景柯他从小到大,一贯被各种人众星捧月的簇拥着。
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切的优待。
就连所喜欢的姑娘温韶在他面前,也是表哥长,表哥短的小鸟依人。
一朝受了卫幼卿的冷脸,心高气傲的少年焉能咽得下这口气,最后没好气地拂袖而去。
外面他的好兄弟们,早在见到张景虞时,就一哄而散了,躲在门外等他出来。
卫幼卿等他和那帮人离开后,才从账本里默默地抬起头,抿起唇角,蹙眉看着被打开的门外。
廊下两棵柿子树的枝影婆娑
过于明亮的光辉,映在她雪白如瓷的额面上,少女的眉宇间气度通透,茶褐色的瞳孔里,光芒闪烁。
世间一切都变得淡薄疏冷了。
摊上这么个未婚夫,别提挽留他了,现在不追上去,将他仁义礼智信的教训一番,就已经是口下留情了。
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卫宛凝对此当然乐见其成,要不是顾及妹妹眼下的心情郁闷,她都要乐出声了。
抱歉,失礼了。卫幼卿说完,继续低头整理,手里的都是酒坊众人的卖身契。
卫宛凝抚过她的肩膀,安慰她的。
卫幼卿将纸张上面的内容,一张一张地看过去,包括酒坊未来管事的,低声说是故意如此的。
为了保证秘方的不被泄露,卫宛凝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
姐姐对酒坊的看重程度,非同一般。
卫幼卿也变得谨慎对待了。
卫宛凝一言不发地过来,在她旁边的红木缠枝雕圆凳坐下。
别弄了,接过了卫幼卿手里东西,让她出去透透气收拾吧,你去外面吹吹风。
卫幼卿依言松开了手
等妹妹走出去后,卫宛凝方抑制不住心中愤懑,甩手地将手里的一沓纸,重重地抖了抖,又在桌上嗑了又嗑。
这就是所谓的姻缘,让一个人能够为志移改性情。
无论是张景虞,还是张景柯,都是按照一家之主的规矩教导的。
不同的是,张景虞与父母聚少离多,自小就来了盛京读书进学。
而张景柯留在镜州父母身边,承欢膝下。
等到后来,张家父母就主动将十四岁的张景柯送过来,教给了他们的祖父来教导。
虽然祖父严厉,但终究对张景柯多有管束不到之处。
张景柯又是善于撒娇卖乖的秉性,在父母自然而然也就宠溺过度了,到了都城也常常是蒙混过关。
卫幼卿在爹娘眼里,就是磨去了棱角,打磨光滑的美玉了。
他们对她最大的呵护,就是让她嫁一个好人家。
挑来捡去,找了一个张景柯这样不思进取的女婿。
好脾气换来的还不如卫宛凝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想起红衣侯的违和之处了。
她借着喝茶的功夫,
瞟了对面的温诀两眼。
此时此刻,端坐在堂中的温诀风流倜傥,温文尔雅。
穿着一身微微泛蓝的月白色交领薄罗长袍,衣领和袖口都绣着雅致的竹叶纹。
天光映着他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孔,像是从梦里走出来的仙人。
可惜他不是。
后来温诀的声名煊赫,不是现在的盛誉满天,而是极为恶劣骇人了。
他功成名就后,已经可称为位极人臣了,却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某夜命人封了汤邑里中,承平长公主府所在的洛神长街。
杀了半数之人,翌日便见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