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就此分开。
步香辰盘腿坐在地上,寻思了一阵,双手结印,念了一个隐身咒,将自己的没有肉身的魂魄再一次隐身。
他只身一人回到了一言村,看见了秦山师兄。
只见秦山独自一人坐在村口的石碾之前,面色十分的难看,忿忿不平地说道:“步香辰这个烂人,也配做落枫观的观主。不行,我绝不能让这个事情发生。”
步香辰的心头一凉,暗想:“秦山师兄,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秦山站起身,回自己的家,将农家的衣服脱下,换上道袍,连夜回到了落枫观。
步香辰站在道观的门前,看见几十个香客排队守在大门口,等待天明时道观开门进去烧香。
老道忍不住感慨万千:“一座香火如此旺盛的道观,后来为何就莫名其妙地衰落了呢?”
步香辰跟在秦山师兄的后面,来到落枫观的大门口,排在第一位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六旬老者,手里抱着三尺长的一炷高香。
秦山将那老者上下打量一番,随口问道:“老丈,几时来的?”
那老者见秦山穿着道袍,猜测他有可能是落枫观的道士,丝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说道:“回禀道爷,为了烧这头香,小老儿昨夜黄昏就来排队了。”
秦山吃了一惊,说道:“老丈在此处等了一夜,所求何事?”
老者答道:“家中老伴病了,请了许多的郎中给她瞧病,丝毫不见好转,只好来落枫观,求老君爷爷保佑,让我老伴早日康复。”
“那您在这里排着吧。我先进去了。”秦山说着,走到落枫观的脚门,轻轻拍了三下。
脚门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步香辰躲在后面,定睛一看,原来是二师叔的徒弟桑红尘。当年,老道跟这个人争做堂主,败给了他。老道对他十分的反感。
秦山看见桑红尘,笑吟吟说道:“桑师弟,昨夜你在门岗守夜啊?”
“是啊。”桑红尘笑道:“秦山师兄,你不是请假回家了吗?天不亮就回来了。若是观里选德行道士,我一定投你一票。”
“多谢师弟。”两人寒暄一阵,秦山进了道观,脚门再次关闭。
步香辰立在原地,并不急于进观,他讨厌桑红尘,不想跟他有近距离的接触,于是,要待桑红尘进了门房,他再使穿墙术进去。
此时,从不远处的官道,来了一顶小轿,轿子周围跟着四个仆人。
轿子来到道观近前,一个仆人一路小跑,来到脚门前,使劲敲了几下,里面传来桑红尘的声音,十分不耐烦地说道:“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说话间,脚门打开,桑红尘披着道袍,一脸丧气地说道:“想烧香,等天明再说,现在道观还没有开门。”
那个仆人凑到桑红尘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将一锭银子塞到他的手中。
桑红尘将袖子一抖,拿银子的手缩到了袖中,变了一副嘴脸,笑道:“原来是绸缎庄周掌柜的家人,夫人求子可是大事,落枫观的头香,是十分灵验的。让她进来吧。”
那个仆人一阵道谢,回到轿子旁边,低语了几句,从轿子里下来一名中年美妇,丫鬟搀扶着下了轿子,身后两名家奴抱着长香,四个人从脚门进了落枫观。
在观门口排队烧香的一众香客开始窃窃私语,排在队伍最前面的老者十分的气愤,指着桑红尘的鼻子怒道:“我在此处排了一宿,他们为何不排队就能进观烧香?”
桑红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丈,你去饭馆吃饭,要一碗牛肉面,十文钱一碗的,和三十文一碗的,里面的牛肉,多少是一样的吗?人家来烧香,可以给道观布施三十两银子,你能给多少呢?”说罢,转身进了道观,“咣当”一声关上了观门。
老者气得在道观门口破口大骂,其他的香客纷纷劝他不要生气。排在第二位的香客说道:“老丈,你若是气不过,可以去城西,听人说,那里有个苦行和尚,化了十年缘,建了一座寺院,叫什么小报恩寺,你可以去那里祈祷烧香。”
老者听闻,梗着脖子问道:“我都没听说过这个寺院,凭什么去那里烧香,你为何不去?”
那个香客笑道:“那间小庙刚刚建立,大殿中的佛像都是泥塑的,连颜色都没有涂,那么寒酸的地方,我是不会去的。落枫观的道士虽然势利,可是大殿中的太上老君像还是很体面的。”
老者思量再三,最后一声叹息道:“我还是等着烧二炷香吧。谁叫咱是穷人呢。”
步香辰在旁边看了一阵,一声叹息,摇摇头,走到道观的大门前,一侧身,从大门缝里挤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十五年前的旧景,步香辰置身落枫观的院中,种种往事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泪险些落下来。
老道的情绪只有短暂的波动,眨眼之间便冷静下来,他瞥见秦山师兄迈步向后院走去,老道紧走几步,跟在他的身后。
秦山走到一间客房门前,止住脚步,轻轻叩门,里面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谁在外面?”
“师父,是我,弟子秦山。”秦山恭恭敬敬地说道。
“秦山,这么早你就回来了?”屋中的声音有些诧异。
“师父,徒儿回家,无意间打听到一件事情,觉得非同小可,因此早早回来,禀报师父。”秦山凑到门前,压低声音说道。
屋中一阵寂静之后,屋门被打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道长出现在面前。步香辰定睛一看,这个道士非是旁人,正是自己的三师叔——祖人山。道号虚冲道长。
祖人山将秦山换进屋中,瞧一瞧门外,左右无人,将屋门紧紧关上。步香辰一侧身,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祖人山盘腿坐在卧榻之上,秦山自己搬了一只蒲团,坐在师父的对面。
“山儿,你要跟为师说什么?”
秦山一脸的严肃,正色说道:“师父,您可知现在外面的老百姓,如何说咱们落枫观?”
祖人山眯着眼睛,问道:“他们怎么说?”
秦山说道:“徒儿昨日回了一趟老家一言村,村里出了一件案子,死者乃是我同族的一个妹妹,被妖怪剥了皮,倒挂在房梁之上。”
“妖怪抓到了吗?”祖人山皱褶眉头问道。
“没有。”秦山摇摇头,有些沮丧地说道:“徒儿想去捉那个妖精,却被同村的人拦下来了。”
“为何?”祖人山有些诧异地问道。
秦山说道:“村里人对我说,秦山,你不要去追那个妖精,即便是追到了,你也未必打得过她。当务之急,你回落枫观,把那个少年天师——幻海小师傅请来,必定手到擒来。”
步香辰听到“幻海”两个字,忍不住身子一颤,这个名字乃是自己当年在落枫观的道号,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喊过了。老道的脑子有短暂的一段浑浊时间,马上恢复了正常,只听秦山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村民说道,请什么幻海,把那个步香辰小道长请出山,什么样的妖魔鬼怪,统统灰飞烟灭。
第一个村民立刻反驳道:你知道什么,那个幻海就是步香辰,步香辰就是幻海。
第二个村民说道,原来如此,那个步香辰小道长,对我们这些人之说他的俗家名字,从来不说自己的道号,因此,我还真的不知道他叫幻海。”
祖人山一脸的漠然,良久,开口问道:“你跟我说这个,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秦山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您说,幻海师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在望舒县老百姓的心中,已经有如此高的地位,十年之后,他会不会成为落枫观的观主呢?”
祖人山忍不住笑了,不以为然地说道:“十年之后?三十年之后,也轮不到他做落枫观的观主。”
秦山并不死心,又跟了一句:“五年之后,师爷会不会让大师伯做落枫观的观主?”
祖人山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