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已经答应了庾冰,如果不遵,那就是阵前抗命,庾冰绝对有可能拿自己祭旗。
望着熟睡中的妻儿,一脸安详。沈劲背着手,在院中不停的踱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后路已尽,没得选择,只能昂然向前。
况且庾冰一副胸有成竹胜算十足的气概,沈劲不再犹豫,即便犹豫,桓温信中所说的诚待来日会是多久,或者有没有来日,自己不敢想,连桓温自己都说不清楚。
而自己已近而立之年,儿子连官学也无缘进入,只有再搏这一回了!
如果胜了,庾冰一定会兑现诺言,如果败了,只要自己奋勇卖力,庾冰看在多年差使自己的份上,或许也能在朝廷给自己美言几句。
无论如何,情势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沈劲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拿君子行事之常理来衡量庾冰,真是大错特错,错得自己永远失去了重头再来的机会!
而慕容恪也断然没有想到,加派了兵力,汝阴郡城却久久未下,打乱了既定的部署,烦闷不已。
他判定,西线庾翼进军许都,有隐喻和象征意义!
曹魏发祥于许县,魏文帝曹丕有感于此,还专门改名为许昌,庾希何尝不想拿下这块曹魏福地,大张晋室士气。
庾冰要想侧翼斜插会攻许都,汝阴郡是必经之地,因为距离许都不仅距离最近,而且道路较为平坦,适合车马行进。而该郡南北所在,不是高山密林阻隔,就是防卫森严而难以逾越。
早些拿下汝阴郡,让庾冰大军得以通行,这就是自己承诺的“只借道,不出兵。”
当然,慕容恪还有一个考虑,从泗州到淮北,再到眼下的汝阴,这三地基本都是沿着淮河北岸一字排开,燕国的计划就是逆河而上攻城略地。
而庾翼之前攻下了南阳,让燕国一度紧张。
因为南阳占据了淮河的源头,荆州一旦顺流而下抢夺城池,必定会和自己正面遭遇,燕国至少目前还不愿和晋人撕破脸皮。
为何,实力不济耳!
当得知庾翼要攻打许昌,他暗自庆幸,不禁释然起来。
还是赶快打发庾冰北上,当然主要是趁此良机,为燕国挣得更多的土地人口。他这才调兵遣将,加派兵力攻打汝阴郡,其中就包括刘言川数百人。
“禀告庾大人,征西大将军已从南阳发兵,一路斩关夺隘,拿下两个县,现在直奔许昌。顺利的话,三日后即可兵至城下。”
庾冰唤过参军,展开舆图,煞有介事,说道:“你去回禀征西大将军,我大军攻占汝阴郡后即刻北上合兵。参军,汝阴郡战事进展如何?”
“禀大人,鲜卑人围城数日,还在鏖战,看情势,一时难以破城。”
庾冰讥笑道:“鲜卑人不过如此嘛,两万精锐还久攻不下,真是浪得虚名。沈劲,看来这功劳要落到你的头上了!”
沈劲犹豫道:“大人,现在鲜卑人已经围困汝阴几日,据说损兵折将不少。他们铁了心要破城,此时我军再去围城,难免有抢夺之嫌,恐引起误会,伤了和气。”
“真是笑话!你要搞清楚,我们是王师,他们是藩属!”
庾冰的口吻还正如桓温预料的那样,咄咄逼人。
“即便他们率先攻城,但我们一到,他们应该协助我们,哪来的误会?伤了谁的和气?耽搁一天,西线就孤立无援一天,战果就受影响。速速领你的先锋,避开鲜卑人围困的三门,去攻打南门。”
“这?大人,是否要和鲜卑人通告一声,否则一旦被末将攻占,这城池到底归谁所有?”
庾冰吼道:“你怎么这么迂腐?难道要上官去通禀下官?至于城池,当然是谁拿下就归谁,这还用问吗?”
“遵命,末将这就前去。”沈劲无奈,领命而去。
沈劲走后,庾冰还在恼怒鲜卑人,借着大晋的羽翼,暗自攻城略地,他们难道不知,这些都是大晋的故土失地吗?
“将军,探子来报,一万晋军正向南门方向而来。将军,这无异于雪上加霜,我们实在无兵可守了,请将军速速决断。”
负责防守汝阴的赵人主将满面尘灰,将胡刀当一声扔在地上,怅叹一声。
“想不到我们大赵攻城拔寨无坚不摧,今日却落得个城破身死的下场,临漳城内的那些王侯将相们,应该早就收到本郡的求援了吧,为何迟迟不发兵?”
“将军,我们不能再固守了,城内还有这么多无辜的百姓,还有不少将士妻儿,你忍心看着他们陪死吗?朝廷都不管我们了,不如降了吧。”
“降?怎么降?城下尽是鲜卑人的尸首,我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会放过我们吗?降也是死!”
“将军,你忘了探子的消息了吗?现在进攻南城的是晋人!我们可以开南门,向他们投降。”
主将苦笑道:“这有什么区别,鲜卑人和晋人是一家人。”
“这可未必,当初鲜卑人和我们赵人还是一家呢,现在不也是刀枪相见吗?如果真是一家,应该合兵一处,进攻已经摇摇欲坠的北门,为何要进攻南门?”
另一个也劝道:“按兵法云,围城三面,那南门应该是鲜卑人故意不攻,以便我军弃城而走,谁料晋人竟然围上了。”
“说得对呀!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兴许可以避免成为鲜卑人的刀下鬼!好,速速派人出城,与晋人联系。”
守将沉吟片刻,如梦初醒。
他心想,如果真的是那样,晋燕争斗,自己应该有机可趁,绝处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