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桓温任职琅琊郡太守,发现郡兵操演流于形式,花拳绣腿,徒耗军饷,毫无实战素养,后来才让刘言川带人过来,吩咐他们,不能仅仅局限在校场,要加练实战技巧。
他让袁真分为几组,经常把郡兵拉出去到郊外到丛林,熟悉地形,增加对抗,而且还能巡查乡野,震慑歹人。
所以,那几年,琅琊郡的治安大幅提升,百姓感念在心。
离开快三年了,袁真倒是一直秉承这个做法,恪守着操演的真谛,并未因人走而茶凉,人去而政废。
这个小小的细节,更让自己感动,袁真的确是个可塑之才。
不可让他沉沦于一郡,那是朝廷的损失,有机会要大力荐举栽培,为大晋选材。
“桓冲现在何处?”
“原本是要连夜回来的,但袁参军说既然有歹人蓄谋行凶,那就不可连夜回京,或许歹人会在路上设伏。所以他就找来马车,将三少爷送至府衙休养,还请了大夫诊治,估计过几日就会回来。”
昨晚疾驰而来的几十人正是琅琊郡参军袁真一行,在坡下发现桓冲几人,围了上来,喝道:“什么人?”
“禀军爷,我等是行旅之人,遭遇歹人抢劫,车毁马逸,财失人伤。”
“行旅之人?看你等这身行头就不像,带走,到衙门问话!”
桓冲听着声音很熟悉,便拨开家丁,顺着火把瞧去,大喜道:“袁参军,怎会是你?”
袁真下马,仔细辨认了一下,又惊又喜:“啊,是桓冲!”
众人饥肠辘辘,疲乏不堪,回到琅琊郡馆驿,袁真盛情接待,先是沐浴更衣,尔后又好酒好菜饱餐了一顿。
一觉之后,桓冲精气恢复,好转了许多。中饭时分,袁真匆匆而来,说回到郡衙,属下向其报告了一条重要消息。
昨晚,句曲山南麓一带发生了恶战,现场一片狼藉,草木折断,庄家损毁,还有处处血迹。但是奇怪的是,现场并未留下任何尸首。
等郡兵赶至时,一大队人马向京师方向而去,趾高气扬,嚣张至极。郡兵根本无力阻拦,不过兄弟们发现,那伙人虽着便装,但从马匹还有佩刀羽箭上可以看出,似乎是中军。
这样的结果也在他和大哥的预料之中,桓冲不露声色。
“袁参军,你或许也听说了,大哥在朝堂上所说的话。不瞒你说,我此次正为此事而来,结果被庾家给劫了。孰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又被中军给拿下了。”
“中军?你是说此次领兵的是武陵王?”
“我想应该是他,拿住了庾希,就能捏住庾冰的七寸。对了,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且涉及机密,袁兄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以免给你我招致祸事。”
“兄弟明白,绝不会吐露半字。”
桓冲说起桓温之遭遇,其实袁真也早有耳闻,一直都没有去上门探望,他感到非常抱歉。
但桓冲并未觉得袁真不近人情,相反很理解他的做法。
“这两年,大哥连遭打压,一些僚属唯恐避之不及,就连亲朋家人也不常来往,生怕累及到自己。这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大哥从来没有怪罪过任何人,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袁真言道:“公子误会了,非是兄弟怕连累,大人身陷危局,遭人排挤,听说一个关键原因就是有人嫌他人望高拥趸甚众。如果我主动上门,只会引起他人怀疑,增加大人罪过。不过,兄弟心中一直惦记他,想为大人尽些绵薄之力,今天终于等到了机会。”
这一回。轮到桓冲尴尬了,原来人家不是这么想的。
“兄弟,我言语不周,并无他意。这次若非参军施以援手,请来名医,只怕现在还躺在坡下,这条胳膊就废了。参军恩情,兄弟领了。”
“好了,快别这么说,刚刚大夫说了,休养几日便可痊愈。到时兄弟亲自护送你回去,正好去拜访大人,也不管什么闲言碎语了。”
一连三日,京师沉寂无声,满城之人都像是在酣睡,庾冰三日前的兴奋和得意也渐渐被疑虑和不安代替,因为对手一点声响也没有。
这个时候,没有声响未必是好事,寻常之人只能见到大浪初起之时,而敏锐之士却能窥见到平静的水面之下涌动的暗潮。
自己想在这水面上投下一颗石子,试试水有多深,鱼有多大,以此来摸清对方在干些什么,或者掌握了什么,可是一切都是枉然。
因为,他两次想入宫探望康帝病情,都吃了闭门羹。
遭拒的理由是康帝昏睡,太医称需要静养,不能见客,等有了好转,会下旨宣召。
庾冰从宫中的眼线那儿也证实了这一点,他相信自己的这个外甥只要醒转过来,一定会支持自己,立司马昱为储。
而有些讶异的是,绑在同一战车上的司马昱竟然无只言片语相告。他怎么了,难道又要转方向?
桓冲在琅琊郡根本呆不下去,次日就由袁真护送,午后就到了府里。
桓温仔细验看了伤口,非常庆幸,这支箭如果再偏斜一些,射中肘关节处,不及时医治,这条胳膊可能就废了。
“三弟,大哥对不住你,让你代兄犯险,受苦了!”
“大哥,瞧你说的?打仗亲兄弟,咱俩本就应不分彼此,还说什么代你犯险?再说了,你是桓家的主心骨,代你就是代桓家,代我自己,再难再险,小弟无怨无悔,义不容辞!”
“好啊,经此一劫,你也更成熟了,知道示弱,知道逞强,知道卖关子,知道故弄玄虚。尤其是能把握时机,让两人顺势跳车还不被对手发觉,大哥很欣慰!”
桓冲喜滋滋的,心花怒放,忘记了臂膀上的伤口,神秘兮兮的说出了蹊跷之处。
“大哥,我和阿旺躲在车厢里,很快就能逃出黑衣人的包围,谁知就在此时,从车后射出了一支冷箭,又准又狠,射在马腹上,才致使车马坠崖。阿旺看见了施放冷箭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是谁?”
桓冲神秘兮兮道:“你绝对不会想到,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