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身与名俱灭(2 / 2)

大晋衣冠 河淌里人 1821 字 2021-08-09

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来给叱咤风云的琅琊王氏领头人送行,但每个人的心情是复杂的,可谓是各样心思!

毋庸置疑,对这个噩耗最最兴奋的还是一直以来和王导争夺大晋第一门族的庾氏代表庾亮。

这么多年来,王导处处压制庾家,牢牢把持大晋第一大族的地位。

其实,扳倒王家的机会不是没有,王敦叛乱时原本可以将他们踢出神坛,但明皇帝权衡再三,也是出于平衡政局的需要没有动手。

王导两次北上,铩羽而归,成帝又姑息了。

庾亮内心一直在期盼王导早日归西,庾家好一家独大,虽然自己的声望日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好过已经成为死人的对手,因此,他在葬礼上就在盘算着今后的对策。

可叹的是,庾亮定睛瞅着那黝黑锃亮的棺木,竟然没有一丝兔死狐悲的感觉,脑中只有接下来庾家如何一跃而上,取而代之。

却不知,等自己轻松的跃上枝头后,转眼又成为别人挟弓注视的目标!

成帝的心情喜忧交加,“王与马共天下”的童谣象一个巨大的牢笼,把皇室司马家和豪门王家紧紧栓在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说一不二的皇家经常在王家面前说一有二,自南渡以来,元帝、明帝到自己,无不受王家大族掣肘,甚至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

如今,这座横亘在权力之路上的大山轰然倒塌,唯我独尊的格局即将形成。

原本整个皇室应该兴奋才对,要敲锣打鼓欢庆它三天,可此时成帝却欣喜不起来。

王家毕竟在晋室顺利南渡,晋祚艰难延续的历史进程中举足轻重,成帝不愿意给后世留下卸磨杀驴的嫌疑,这是历代昏庸残暴帝王的代名词和标签。

王家倒下了,后族庾家呼之欲出,必须还要有人来抗衡!

桓温改变了许多,豁达了许多,此时他的心情没有夹杂个人的情绪,而是公允而得体。

论私人感情,他应该比庾亮还要憎恨王家,父亲的惨死,自己的流亡,家人的悲惨遭遇,无不和王导有关,但此刻的他已经脱胎换骨。

从淮河南岸和沈劲夜谈,杜老汉祖孙之死,以至后来的桩桩件件,让他深刻的感受到,单纯的泄私愤报私仇已经无关紧要。

他的胸怀要更为宽广,他的眼光要从一家一人,延伸到千家万户,天下苍生!

王导固然是世家大族的代表,而当今腐朽没落的门族,他们的历史使命已经完结,现在则成为阻碍历史前进的绊脚石了。

但王导就没有值得尊重甚至敬畏的地方吗?

他并非与生俱来就是这样的,他也是出自寒族,靠着自己和家族一步步打拼才登上豪门的巅峰。

有豪门情结和家族利益似乎可以理解,谁能保证余光尽处那位志得意满的庾亮取而代之以后能比王导做的更好?抑或更糟糕,糟糕得必须要用武力来移除另一块绊脚石。

“驸马,想什么了,这么入神?”

“哦,陛下,臣没想什么。臣在感叹,王太傅英雄一世,如今也逃不过天命的约束,成为泉下之人,想来真是可惜。”

成帝一直在注视着桓温,也在思虑将来制衡庾家的利器,他觉得桓温能担得起这份重任。

听闻桓温的感慨,成帝内心是赞许的,因为王导亲口告诉了他和桓温的误会及过节。

此番看来,桓温没有幸灾乐祸,而是扼腕叹息,这份豁达的胸襟绝非常人可以比拟。

“还是驸马最坦诚,太傅尸骨未寒,就有人提议要重提旧账,追究王敦叛变时太傅的罪责。从他们口中,朕听到有这么一种说法,不知是否真假,想来也的确让朕后怕。”

“什么说法,请陛下明示。”

“说当年王敦叛乱,是和王导事前商量好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陛下,敢问此话何意?”

“如果胜了,则王氏取代我司马氏。如果败了,王导则大义灭亲,协助朝廷杀掉王敦一家,保住王氏一族不受牵连,王导照样凭借平叛之功重获朝廷信任,照样独揽大权。”

成帝说出此番话时,应该是心有余悸,而桓温听到这番话则如五雷轰顶!

他不敢想,也不愿想,如果真是那样,那么王家也太高深莫测了。

没想到,威风八面的王敦竟然是王家一块问路的小石子,觊觎皇权的牺牲品,匪夷所思,太可怕了!

“陛下,依臣看,八成是道听途说的传闻,这些街头巷尾之言不信也罢。即便是真的,朝廷现在再去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只会两败俱伤!”

桓温力阻成帝的这个猜疑,更何况太傅已经作古,那些人就是把所有的罪名都加在他头上,他也再无为自己辩白的机会,这不公平。

所以,他建议,凡事都要分清主次。瑕不掩瑜,王家对晋室的中兴底定之功,尤其是苏祖二贼叛乱的扶持之德,是无法抹杀的,可以盖棺定论了。

桓温以德报怨,感染着成帝。

他点点头,面容舒展,应该是听进去了,捕风捉影的事情只会徒增烦恼。

果然,成帝下诏,朝堂举哀三日,遣大鸿胪持节监护丧事,安排赠物的礼仪,还比照汉代的霍光及安平献王司马孚之例,追谥“文献”,以太牢礼祭祀。

自大晋南渡以来,如此高的规格,隆重的葬礼,再也挑不出可以比肩之人。

王导的辞世,意味着一个时代划上了句号!

水到渠成,没有竞争对手的庾家顺势取代了王家的位置,成为大晋第一衣冠,自然,也成为了别人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