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记得,当满脸皱纹的老住持问起三人入寺的意愿,以鉴别是否心诚时,三人依次作答。
姬天作答道:“弟子爱胡思乱想,有一天,弟子忽然想,家中世代行商,即便不用劳动亦可丰衣足食,但法之国如此众多的奴隶每天流血流汗,却得世代为奴,弟子不懂其中因果之理。这么一想之后,我的灾难就到来了,弟子渐渐发现,眼中世间一切道理都渐渐模糊,变得没有道理,弟子整日困惑,很是苦恼,因而想拜入伽蓝寺门下,借佛宗的大智慧,悟出这世上因果轮回的道理。”
辰的答案很是简单:“我是为了追求更强更深更纯粹的极致武道,才跋涉万里来此。”
青木悠的回答更加简洁:“我是为了追求内心的宁静才来此的。”
老住持点了点头,于是三人就这么简单地进了伽蓝寺。
入寺要分长幼座次,住持一指寺内佛塔,随口道:“那就,先登顶者为长吧。”
辰还记得,第一个登上佛塔金顶的青木悠,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和身后气喘如牛的姬天,宛如孩子般得意而快活地笑道,你们俩,快叫师兄。”
辰还记得,昏暗的书阁里,三人并排而坐,面前分别放着一盏火光如豆的青灯,自己托着腮钻研着拳谱,姬天一脸认真地诵读佛经,而青木悠则潇洒地挥笔在经书上写下自己的批注,仿佛全然不知手中的经书是举世独一本的孤本。
辰还记得,那些平淡而珍贵的日子里,三人整日打打闹闹满寺院跑,时而研讨武道,时而谈论佛法,出于无聊,他们每天会发起一项比赛,比赛内容有赛跑、游泳、爬山、下棋、背诵佛经等等,甚至还包括掷骰子这种拼运气的项目。
夺冠者可以命令另外两人做一件事,这些比赛的胜者大部分都是青木悠,因为他什么都会,什么都精,因而姬天和辰往往沦为青木悠的奴隶,该捶背的捶背,该捏腿的捏腿,最可怜的是姬天,除了他最擅长的下棋以外,他从来没赢过另外两人,包括掷骰子……
辰还记得,因为寺内伙食太过清淡,三人有时会结伴去后山猎些野味开开荤,青木悠的烹饪手法之高超一度让辰和姬天敬佩万分,两人想向他讨教学习,但学了几年也难以望其项背。
辰还记得,有一夜醒来,看见青木悠披着单衣,独坐在如水的月光之下,黯然神伤,这时,辰才想起入寺那天青木悠说的话“我是为了压抑心中的情感,追求内心的宁静才来此的”,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青木悠的那种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凄然神情,辰忽然很心疼这位师兄。
辰还记得,第一个离开伽蓝寺的青木悠,在伸出两只手分别揉着自己和姬天的头,温柔地说道叶子,小天,我先走了,有空会给你们写信的。”
那明明已经是距今将近三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但那熠熠生辉的回忆却恍若昨日,令人思之伤怀,只因斯人已逝,此心再也无处可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