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1 / 2)

天潢贵胄驾临,拍云宫内众人齐齐恭迎,兰珮莹随众人一同起身,面朝殿门方向跪下,三叩三拜,口中跟着执礼内监高呼。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殿中数千人一起山呼万岁,宏伟的声浪传出殿外,芙蓉园似有神圣回响,余韵绵长。

一阵窸窸窣窣贵重衣料摩擦的声音经过,三道庄严的身影从跪伏的人群中缓缓走过,踏入上首金座坐下。

谢萧舟坐下的瞬间,趁着众人都未起身,极快地扫了一眼脚边那道伏在地上美丽的身影,他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她还没有同桑景泽成亲,她是按照礼制坐在这里,这一切并无不妥没。

今晚,她离他仅一臂的距离,哪怕不能同她说上一句话,就这样坐在一处,也足够令人心情愉快。

嘉顺帝伸出双手,做了个下压的姿势,温和又不失威严道:“众卿平身。”

众人肃穆起身,重新回座位坐下。

兰珮莹努力地朝离谢萧舟远些的方向挪了挪,尽量不去看男子那犀利冷峻的眉眼。

她暗想,今日这样盛大的场合,肯定有许多人要给谢萧舟敬酒,对谢萧舟暗送秋波的小娘子也绝不会少,她只要不出声,即使坐在谢萧舟身边,想必也不会被他注意到的。

谢萧舟这三个字让兰珮莹恐惧,他痛恨她死去的阿娘,连带着仇视她,更要命的他即将登上皇位君临天下,兰珮莹只要想一想这些事,就浑身发冷。

她只好祈祷兰家列祖列宗保佑,谢萧舟能当她不存在。或者阿娘能在地下跟孝穆先皇后好好谈谈,先皇后若是能再给谢萧舟托个梦就更好了,总之她希望这一世谢萧舟能放下报仇的执念。

桑皇后见众人坐定,拿出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含笑道:“今日是大年初一,诸位都是国之栋梁,难得本宫与皇上太子能有机会同诸位在一起热闹热闹,望诸位尽兴,不必拘礼。”

太子谢萧舟则言简意赅得多:“开宴!”

随着他一声令下,殿内丝竹声悠然响起,身姿曼妙的舞姬鱼贯进入,翩翩起舞。

内侍们亦悄无声息地躬身而入,由上至下,先男宾后女宾,有条不紊地开始布置酒菜,他们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兰珮莹曾听白太太说过,芙蓉园春宴其实食不知味,两三百桌宴席,酒菜上桌早已凉透,众人皆是饿了一日,生冷食物难以消化,常有人吃了春宴回府胃痛半宿。

她低头看看自己桌上的食物,不知道分到殿尾那些桌的佳肴是否凉得彻底,但是她面前的,都是热气腾腾的。

这时嘉顺帝笑着端起酒杯:“来,朕与众位爱卿共饮一杯。”

众人立刻跟着举杯,兰珮莹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端起来。

抿下一口后,她又意外地发现,她的酒也是热的,闻起来有淡淡甜香,酒劲儿也不大。

兰珮莹用余光迅速看了一眼身边的三位王爷,他们手中的酒都很正常,总之没有像她手的,倒出来还冒着热气儿。

她想起今日进园以来,嘉顺帝对她的种种贴心安排,顿时懂了,一定是嘉顺帝特意关照过要照顾她。

她睫羽微闪,一脸感激地看向上座的嘉顺帝。

皇帝对她简直太过体贴入微了,如果不是因为她再也不想进宫,嘉顺帝又注定短命,这辈子做谢萧舟的后娘其实也不错。

谢萧舟藉着饮酒入喉,偷偷看了她一眼,又顺着她感激的目光看向父皇,猛地咳了一口酒。

三杯开场酒下肚后,众人开始自由发挥套近乎。

文武百官各国使节卖力地夸赞嘉顺帝是千古明君,宗亲女眷与桑皇后凑趣说着进来的京中趣事,轻快笑声时起时落,殿内的气氛轻松愉快。

兰珮莹微微垂着头,打定主意不说一句话,她并不想在这场热闹中被人瞩目,尤其不想引起谢萧舟的注意。

可惜世间事往往难遂人愿。

桑皇后温声唤她:“阿莹,阿莹,本宫叫你摘的梅花可摘好了,本宫命人回泰极宫取了一对磁州窑白地黑花梅瓶来,正衬别角晚水,一并赏给你。”

兰珮莹只得抬头,恭敬回禀:“娘娘,臣女没有折梅。”

“没有折取?”桑皇后似是惊讶,“却是为何?”

兰珮莹微笑着解释:“臣女听闻娘娘是爱梅之人,别角晚水又是如此名贵的梅树,臣女不忍毁之。”

两人一问一答,嘉顺帝探究地看过来,桑皇后便为皇帝解释一番缘由。

众人见帝后在说话,纷纷停下交谈,大殿内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上首的几个人。

嘉顺帝听完了来龙去脉,颔首道:“皇后有心了。”

桑皇后略带遗憾道:“为皇上分忧,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事,只是郡主不忍折梅,沈老太君便不能见到这天下第一梅了。”

高夫人含笑看着这一幕,此时掩唇咳了声,轻声道:“娘娘,臣妇有个好主意,明郡主这般天生天养的好容颜,一颦一笑恬静雅致,一进一退端庄柔和,真是令人赏心悦目。臣妇的大儿桑景泽粗通文墨,不如让他画一幅郡主赏梅图,送去给沈老太君赏玩。”

“微臣乐意效劳。”突然被点名的桑景泽红着脸看了兰珮莹一眼,由衷道,“该叫美人赏梅图才对。”

他这一赞,殿内许多夫人的表情便有些微妙,尤其是那些把小公爷视为议亲上品人选人家的小娘子们,看向兰珮莹的目光中有几分嫉妒。

桑皇后眼前一亮:“这真是个好主意,本宫这里还有用梅花熏染过的生绢,正适宜用来画梅,既可观梅之美妙,又可闻梅之清香。”

丰国公附和道:“皇上,以臣之见,不如就明日,梅开第二日正是盛放之时,到时候明郡主和犬子再来一趟芙蓉园,郡主雪中赏梅,犬子雪中画梅,真是风雅至极。”

桑皇后笑着看向嘉顺帝:“皇上,臣妾觉得大哥所言……”

谢萧舟一直缄默不语,眸色深长,若有所思,这时却突然出言,冷冷打断桑皇后的话:“儿臣觉得此事不妥。”

众人立刻望向太子殿下,连一直不吭声的兰珮莹都抬头诧异地看他。

谢萧舟剑眉横斜,面色一贯的肃穆冰凉,语气中却压着淡淡的不耐:“桑世子正在为儿臣临摹母后生前最爱的那副《溪山秋色图》,此图是儿臣预备母后冥诞所用,需要尽力尽力,不可分心。”

嘉顺帝饶有兴味挑起的眉头放了下去,原来太子是为着这个反对,很好,很像他的风格。

众人恍然大悟,太子殿下是孝穆先皇后亲力亲为抚养长大的,听说连奶娘都没有使用,皇后娘娘亲自哺乳,母子二人感情极其深厚,在太子殿下的心中,自然是先皇后的冥诞更重要。

桑皇后和丰国公夫妇万没想到还有此事,一时间大眼瞪小眼,竟不知道如何应对。

桑景泽已经脱口而出:“那,怎么办,郡主的梅花也不能不画啊?”

若是让他选,他宁愿替阿莹画一百张美人图。

谢萧舟用古墨般幽深的双眸扫了桑景泽一眼,眼锋过处,桑景泽只觉得脊背发寒。

“儿臣的幕僚张轩极擅画梅,不如让他为沈老太君绘制一幅郡主赏梅图吧。”

张轩的梅画确实画的极好,素有嘉名,一画值万金,但是桑皇后要的又不真是画功,她只是想让桑景泽能有个名正言顺去沈老太君面前露脸的机会而已。

桑皇后正欲出言阻止,嘉顺帝却同意了:“张轩的梅画,技法纯熟极好,就这么定了。”

芙蓉园春宴结束,回到明王府已是半夜了,沈老太君和安逸早已睡下。

兰珮莹简单清洗后躺在床上,累得胳膊腿儿都不是自己的了,可这还是嘉顺帝悉心呵护的结果,若是皇帝不给她额外的照顾,真不晓得今日如何熬得下来。

第二日是大年初二,民间俗礼是闺女和姑爷回门的日子,兰珮莹本来定下要替亡故的爹娘去潘家给老祖宗拜年的,也无暇去了,只好留下话让安逸替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