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24(合一)(2 / 2)

国宝级天师 孟青舟 5119 字 2021-08-05

老爷子笑呵呵:“之前手头那个课题,几种设想都走进死胡同,就停滞了很久,我最近又有点新想法,想去研究室弄个模型计算一下,可谁知道怎么走都找不到。”

谈亦承眼睛微微发红:“是关于近代c省西南山区地质环境和自然灾害规律的那个课题吗?”

老爷子有些惊讶:“你知道?你是……系里的学生?我没见过你。”

谈亦承抿唇:“郑老,我是谈亦承,我六岁时,跟外公一起去拜访过您。我外公是谈遨。”

老爷子怔忪片刻,好像从尘封许久的记忆中翻出某些画面。

他上下打量着谈亦承:“谈遨……你是谈将军的外孙?那个小熊猫?”

谈亦承:“……”

沈初一来了兴趣:“小熊猫?”

老爷子的情绪瞬间高起来,转头跟沈初一说:“他第一次来我家,白白净净的,哪哪儿都好,就是一双黑眼圈,黑得吓人,我太太说,这活脱脱一个小熊猫嘛!”

沈初一忍不住看向谈亦承的脸。

谈某人眼皮微抬,攫住她的视线。

嗯,这双眼可真漂亮,就是……

沈初一一点儿被抓包的自觉都没有,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大大方方地看。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天色昏暗,看不清楚。

现在么……

这位帝都大学最年轻的教授,大概是只睡眠不足或者肾虚的小熊猫,眼底还是淤青一片。

但一点都不损他的漂亮。

沈初一点点头,认同地说:“现在也还是。”

谈教授没吭声,不过从他的眼神中,愣是看出几份无奈。

老爷子笑着跟沈初一说道:“来我家那次,小熊猫才六岁,我跟他外公闲聊间隙,他问我,学地质就是研究石头、研究地貌,能勘探石油、采矿等等,除了这些,地质学还能做什么?”

老爷子又看向谈小熊猫。

“我当时丢给你一本书,是老版的《地质学基础》,里面有不少我写的笔记,让你自己去找答案。我跟你外公聊着聊着忘记了时间,晚饭前,你外公带你离开。”

“临走的时候,我问你找没找到答案,学地质到底能干什么?你记得你怎么回答的?”

谈亦承轻叹一声,笑了:“都是童言,您还记得啊。”

老爷子道:“当然记得,很有趣的形容,你说,研究地球打喷嚏。”

老爷子呵呵笑:“没错,我的研究方向就是,找出地球打喷嚏的规律。我问你感不感兴趣。”

谈亦承缓声道:“我说,医生都无法预测人在几点几分打喷嚏,地质学家却要预测地球什么时候打喷嚏。”

“地球那么大,没有人亲眼见过地壳地核,更没有人经历过沧海桑田世纪更替,地质的一切都是通过既有推定而来。”

“比如石油是怎么形成的?迄今依旧只是各种推测。因为在实验室环境下,想要达到石油形成时的压力环境已经很困难,即使不惜成本模拟出类似环境,可石油的形成依旧需要百万年甚至更久,这个变量就不是实验室能控制的了。百万年,谁能等到结果?”

老爷子笑着接道:“所以你认为,我的研究方向根本没用,还不如去采石油挖矿,至少立竿见影。”

谈亦承笑:“对。”

老爷子意味深长:“否定越多,证明你思考越深入,深入,就会入迷,当时你才六岁。所以你现在……”

谈亦承轻咳一声:“我学了地质,现在大学地质系当老师,也有自己的研究课题,方向……就是研究地球打喷嚏。”

“哈哈哈,好!”

老爷子笑着拍谈亦承的肩膀,“走走,跟我去研究室,咱们边走边聊,我又想到了另一种测定方法……”

沈初一眼睁睁地看着这位老爷子,从垂垂暮已的老人,一点点变年轻。

头发还是花白,但脊背挺直,走路虎虎生风,整个人好像年轻了20岁!

20?

她看向谈亦承。

她记得这位小熊猫教授,今年好像就是二十五六岁。

他和这位老爷子见面是在六岁,那差不多就是在20年前。

所以,这位老爷子是变回了他见到“小熊猫”时的样子。

老爷子和谈亦承走在前面,沈初一提着自己的东西跟在边上。

谈亦承走几步就转头看她。

沈初一笑眯眯地回看过去。

c大校园主路出现一道奇景。

那位帝都大学最年轻,关键是相貌气质都比明星还像明星的谈教授,带着一个女生压马路!

为什么说是在压马路呢?

因为他们走得很慢很慢!

两人几乎没有语言交流,就只是偶尔对视一眼。

不少人路过都忍不住侧目,还有人在后面瞧瞧跟着,都想看看这女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毕竟,这位谈教授可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他的年龄、履历,当然了,还有出众到让人看一眼就忽视他才华的相貌……

让他不光是在地质圈子里声名远播,在校园网上更是当红头牌!

甚至在微博上,也有人悄悄舔他的颜。

属于发张侧脸,就能吸粉无数的那种。

可是这位教授跟学生之间的距离划分非常清晰,不管男生女生,一律不开玩笑,要问问题,只有三个渠道:一是教室里,课堂上;二是研究室内;三是工作邮箱。

前两者,都有摄像头24小时纪录。

他私下不跟任何同学有接触。

不是学生们对他没有非分之想。

有,不光是女生,还有男生。

但他全都拒之千里,社交距离拿捏特别准。

有人统计过,普通学生在教室之外,别想跟谈教授聊天超过3分钟,距离别想1米内。

因为谈教授走路速度非常快,他腿长嘛,一步顶别人两步。

现在,这个女生和谈教授,几乎是肩并肩!

关键是走得那么慢!

而且他还没有平时那么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现在他表情十分温和,偶尔还会微笑!

那个女生是谁?!

有人偷拍了不甚清晰的照片上传到校园网,因为谈教授的名气,照片很快就传疯了,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女生到底是谁,他跟谈教授,什么关系!

而此时,谈亦承终于带着沈初一和老爷子,走到了华锋楼前。

谈亦承:“我那年来的时候,这里还是科教楼,后来为了纪念您,改成了如今的华锋楼。”

沈初一恍然。

原来这位老爷子,就是华锋楼的那位郑华锋教授啊。

郑华锋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纪念我?为什么要纪念……我……我……噢我忘了,我好像已经,死了。”

在忽然明白过来的瞬间,郑华锋教授的“身体”,又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衰老……

很快,就重新变回沈初一在学校外面见到他时,正趴在地上捡眼镜的老人家形象。

“我已经死了啊……”

郑华锋感慨,“我说我怎么有时候能走进来,有时候走不进来,叫人总不理我,能进来的时候一般都是晚上,研究室里有时候有人,有时候没人……我想用一下计算机也不行……”

谈亦承抿唇:“您操劳一辈子,也该好好歇歇了。”

郑华锋叹气:“做喜欢的研究,并不觉得累,就只是时间太短,来不及……对了小熊猫,既然我死了,你怎么能看见我?”

谈小熊猫无奈:“……我,从小就这样,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所以睡眠不好,气虚,才会经常性黑眼圈。”

沈初一:“小小年纪睡眠不好,一般是因为肾虚。”

谈小熊猫:“……你呢?”

沈初一眨眼:“我什么?”

谈小熊猫:“你也能看见。”

沈初一:“对啊,我不光能看见,我还能分清楚他们是人是鬼,是不是很羡慕?”

谈小熊猫:“……”

确实很羡慕。

他能看见,但除非是那种支离破碎形容可怖的,他能知道他们不是人,其他的,类似老爷子这样看起来正常的,他就完全分不清了。

除非,上手摸。

碰得到的是人,碰不到的是鬼。

谈亦承没再多说。

他跟老爷子说道:“郑爷爷,阴阳两隔,人鬼殊途,以您的功绩贡献,死后应该安享尊荣,带着功德再投胎为人的。但您以现在这种魂灵的形态滞留在人间,很是不妥,会损坏您的魂灵,严重的话会导致您魂飞魄散。我叫人来,送您走,好吗?”

沈初一挑眉,这人比她还像神棍。

郑华锋摆摆手:“不急不急,你听我说,我碰见你一次太不容易,更难得的是这会儿脑子清楚。我把这段时间翻来覆去想到的东西跟你讲讲,不然我怕一会儿我忘了,或者又看不见你了……”

谈亦承面露难色。

尽管他不知道已经死去多年的郑华锋,为什么会滞留人间,但他知道,人的生魂是不能在人间过多停留,没一分钟的停留,对生魂都是一种消耗。

人间对生魂来说,太危险了。

阳光、风雨,什么都能破坏生魂,更有着不知道躲藏在哪儿的厉鬼恶灵,随时准备侵吞这些滞留人间的孤魂。

若是答应老爷子滞留人间,万一就这么巧,老爷子的魂灵出了事……

那他就是罪人了!

沈初一却笑道:“老爷子不用那么着急,您现在也累了,勉强支撑精力不足。不如养精蓄锐之后,再跟……小熊猫,慢慢聊。”

谈亦承立刻看过来:“不可,事关重大,万一伤害到郑爷爷……”

沈初一:“我有办法让老爷子不受损伤,还能蕴养魂灵。”

继校园网热帖“和t教授一起压马路的那个女生是谁”之后,又一新帖,迅速hot。

“那个女生被t教授带去了办公室!”

原来,谈亦承还是c大的客座教授,在华锋楼也有自己的办公室。

沈初一让谈亦承找个方便点的地方,她要给老爷子制作一个能够蕴养灵魂的容器。

谈亦承在c市的房子太远了,其他地方都不方便,只有办公室,是个好去处,这会儿应该也没人。

到了办公室,沈初一就开始行动。

“调制朱砂墨水,会吧?这是朱砂,兑一点点水碾开就行。有剪刀吗?拿给我用一下。”

沈初一开始表演剪纸手艺。

分分钟,一个用红纸剪成的小纸人,就摆在谈亦承面前。

她又用一张黄色的符纸,剪出了一模一样的形状。

“朱砂墨水调好了吗?”

“好了。”

“不错啊,刚刚好。”

沈初一赞了一声,比她自己调的都好。这种墨水调得浓度非常重要,调不好不好使。

谈亦承又把毛笔递给她:“笔也刚开好。”

笔也是她刚才新买的!

已经开好了啊。

沈初一不得不说,谈教授非常有眼力见,动手能力也满分,摸着笔尖,笔开得非常好,她非常满意。

此刻,郑华锋教授的魂体,被谈亦承带着坐在椅子上,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飘忽,这就是魂体不稳的情况。

谈亦承有些担心,从脖子里取下一块小小的木牌,放在老爷子的手里。

谈亦承并不能触碰到老爷子,但神奇的是,这个小木牌,竟然能碰到。

木牌给了老爷子后,老爷子的魂体看起来就凝实很多,但老爷子这会儿好像记忆出现混乱了一样,一会儿变到少年时期,一会儿变回老年时期……

谈亦承着实担心。

沈初一:“不用担心,待会儿保管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郑爷爷。”

谈亦承不置可否,说道:“我看到你买的有香烛,没有别的香,我这边办公室也没有好香。”

沈初一把剪好的纸人铺在实木办公桌上,偏头看去:“要好香做什么?”

谈亦承抿唇:“你要画符,不先焚香净手吗?”

沈初一眨眼:“画符……画就行了啊。”

谈亦承:“那我先出去,等你画完叫我。”

“那么麻烦做什么?很快就画好了,你待着,还得帮我找东西用呢,我哪知道你的东西都放在哪儿。”

沈初一说着,提笔就画。

在剪好的只有巴掌大的黄色符纸纸人身上,她提笔悬腕,速度飞快地画出一道道红色符文。

她没让他避开,谈亦承却自觉地避开视线。

画符,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非常机密的事情,偷看别人画符,对别人来说是极大的冒犯,可能会引起剧烈争执,甚至当场动手。

她好像不介意,可能是她不懂,师门没怎么教。

但他不能明知故犯。

沈初一画完一个,歇歇手腕,一抬头就看到谈亦承非常君子地转头看向别的地方。

她笑:“没什么不能看的啊,来,欣赏一下。”

她就这么用沾了墨的手,拎起那个黄色小人,放嘴边吹一吹,递给谈亦承。

谈亦承:“……”

不怕撕烂的吗!

不怕墨水晕开到相邻的符文上,毁掉符纸的吗?!

沈初一:“拿着呀。”

谈亦承面无表情地接过符纸。

这一看,他不由得惊讶了。

画符,一般都是照葫芦画瓢,学画符的时候,也是对着符文一点一点描的。画符不像是画别的图纸,只要画出来一模一样就行,画符的时候,符文的纹路,下笔的顺序,必须正确,就好像是写字时的笔顺。

但字只要写好了,笔顺哪怕不对,也没人知道。

可是符纸不同,如果笔顺不对,符纸就是一张废纸。

更难的点在于,字一般就那么些笔画,可是符纸的纹路却非常非常多。

就像沈初一现在画好的这个黄色小人上的符文,多到……像地图那样密密麻麻。

这么多纹路,就算是对着抄,都很难一次性抄对。

类似于手抄一万字,不写错一个字一个标点……

太难了!

可她就这么一会儿,谈亦承甚至怀疑有没有三分钟,她就给完成了!

真不是他想偷看,而是他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么多符文,怎么在两三分钟的时间内画出来?

哪怕就只是画横线竖线,两三分钟也不够用啊!

谈亦承终于还是忍不住看过去。

此刻,她正在往那个红色纸人上画符文。

一般来说,黄纸用朱笔,红纸则会用黑墨,或者金粉……

可她只准备了朱砂。

这会儿却在红纸上画。

她提笔的姿势很漂亮,手腕空悬,小臂很稳。

朱红的笔尖落在红纸上。

她完全不假思索地画出灵动的线条,明明红字落红纸,应该看不清楚的,可她画出来的痕迹,像是有光一般,和纸对比起来,竟然极其分明!

但这还不是让谈亦承最惊讶的。

她画一道,紧接着她画出来的符文就像是自动会长一般,不断地从她所画的位置往周边延伸!

那些符文自动向外延伸成形,一直到她画的那一笔所留在纸上的墨水,干涸!

她画下一笔,任由那些符文自动生成,她也没有停止,而是迅速画下第二笔第三笔。

她一共画了五笔。

她收起毛笔,符文也全部成形。

谈亦承真的是被惊到无话可说。

还有这样画符的?!

难怪她画得那么快!

根本就是符在自己画自己!

红纸上的符文在成形之后,很快,墨水就干了,所有符文全部隐没,再也看不清楚。

而此刻再看,那不过就是一张红纸剪出来的小纸人,再没别的什么。

沈初一拿着一红一黄两个小纸人晃了晃,等上面的墨水彻底干透。

她看向谈亦承:“你从哪儿知道那么多嗦嗦的东西?”

谈亦承沉默片刻,才道:“我生下来就能看到不该看到的,一直体弱多病,就被送去天问峰住了几年,算是俗家弟子。”

沈初一:“天问峰?听起来有点熟,我想想……哦,哦,邱华志提过一嘴,天问峰是不是有位叫终思邈的。”

谈亦承并不知道她说的邱华志是谁,他点头:“对。那你呢,你师承何人?”

沈初一:“……不知名道人,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现编的话,回头万一她给忘了这会儿编的啥,那就尴尬了。

直接来个无名道人,无可查证,方便。

谈亦承深吸口气:“这些都是他教你的?”

沈初一:“算是。哎,你那块木头,就是终思邈给你的吗?”

谈亦承抿唇:“终老是我师父,今年已经108高龄。”

沈初一脑子转了一圈才想明白,这是对她直呼他师父的全名不满呢。

沈初一轻笑出声:“嗯,终老先生高寿,好福气。好了,你帮我找个胶水,得把这俩纸人粘起来。”

符纸能用胶水粘?

谈亦承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还真相信她。

要知道,他从小在天问峰见多了师兄师侄师孙们画符,无一不是虔诚再虔诚,认真再认真,但成功率依旧寥寥。

不过就凭她能让符自己画自己,或许,真行吧。

沈初一就那么直接用胶水,把一红一黄两个小纸人背靠背站在一起。

胶水那么臭,粘在符文上……哪还有虔诚可言。

随后,她拿起朱笔走向坐在椅子上,记忆混乱,魂体还在不断变来变去的郑老。

朱笔的笔尖点在郑老眉心。

她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