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快去瞧瞧啊——在这里跟着我作甚。”朱老爷斥道一旁二房夫人,转而面向阴云密布的漆黑夜空,仿佛闭着双眼的老天令他找不到一点儿可以参拜的精神寄托。
门帘的次次掀开伴着盛满热水与血水的铜盆进进出出,这是万千新生要与这坎坷世间做的第一道斗争。
“老天保佑,若此番我朱广财得福,愿散尽家财以馈上苍。”口中呢喃连带着心中所想,仿佛对此刻已成定局的结果做着没大用处的最终祈祷。
“老爷,老爷——”手上沾满血水的接生婆呼喊数声后,才将两眼发懵的朱广财叫过魂儿来,“夫人有几分难产之象,老爷。”
“什么?你说什么?”面前这个中年男人彻底慌了神。
“老爷,若是只能保一个,是留母还是留子。”
换了常人似乎要思索上半天的事,广财老爷张口便答:“留子,当然留子!”
大气而也不敢喘的接生婆听到这话,眼中也流露出几分无奈与怜惜,新生与终了要同时做出选择,这样的事,她已见过了太多。
朱广财撕抓着乱发,目中尽是空洞,绝望哀向苍天,难不成朱家的香火真的到此便要燃尽了吗。
突然,猛地一声惊雷,仿佛震慑了整个天下,扰动着不安的人间,朱员外随声而去,扑通一声,不假思索的跪在了地上,他闭上皱纹满布的眼皮,任它去吧,这种折磨,任它去吧。
“哇——”一声临世新生的啼哭,让躁动的朱家宅院顿时沉寂下来,心跳之声,清晰可闻,那孩子,终究要带来一个结果。
宛若死灰的平河上空似乎因这孩子的到来降下一场久盼的瓢泼倾盆,豆大的雨滴击打在朱员外沧桑脸颊之上,他似乎早已入世,陷进与老天的争斗当中。
“老爷,老爷——”被众人晃醒后,才渐渐恢复意识,发懵地环绕四周朱家上下,众人脸上已印满笑容,发妻攥着他的粗手,激动哭喊道,“老爷,是个男娃,是个男娃。”
话音刚落,仍跪在地上的朱员外霎时便昏了过去,这场暴雨,冲刷了所有人的魂灵。
次日,母子平安,年近五十的朱广财喜得贵子的消息即刻传遍平河县城,朱家在城内大小酒楼设宴三天三夜,无论是身价高贵的老爷,还是街头讨饭的卑微乞丐,人人有份,热闹景象,堪比年下佳节。
财大气粗的朱员外这大辈子似乎觉得自家世世代代吃了没才学的亏,不想让这个孩子活得像他一样没出息,又许是在那晚倾盆大雨的臆想之中得到了上苍的指示,终为这孩子定下名讳三字:
朱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