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笑出了声。

这次，是在笑自己说的话。

身为芜国之主，却说着百姓生死，与我何干？可真是好笑至极。

然何渊却沉默了。

半晌后，他不甚灵光的脑子想起雀儿那封信上与他提到的话。

“陛下。”他在笑声中拧眉，又想起今天姬沧接信时的迅速：“雀儿同我说，连妃娘娘拿着陛下的令牌，亲自命人打开珂洛城门，放流民进城，为其提供暂时的吃、穿、住处。除此之外，娘娘还多次拒绝了世家的邀请。”

笑声渐停，何渊沉默良久，道：

“属下告退。”

外边士兵来往匆匆，除去在战争中丧生的知府，朱雀城本来的官员在开战后暂居在青鸾城中，此刻也都回来了。

见到何渊出来，他们赶紧叫住了人：“何大人，陛下今日就要返回珂洛城？”

何渊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点头，想到什么，又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官员面面相觑：“何——”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擦着他们衣袖而过，连句告辞也不说。

早闻陛下身边的何统领疑似患有口疾，没想到竟是真的，官员们甩了甩袖子，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

暮色渐染，依旧有百姓在涌向朱雀城，城墙上篝火通明，大军要趁着夜色未完全来临时出发，争取尽快赶到青鸾城中。

上午讨了陛下冷脸的官员不敢懈怠，一直聚在城主府中商讨事务。

几人对新帝又爱又怕，道着‘陛下

此行太过仓促’，不遗余力地安排路上事务，嘴上时不时说上一句：

“不然你我一同去请陛下在此小憩几日？”

说是这么说，却没一人敢动，就在几人要起身恭送陛下之时，有人送来消息。

一脸冷漠的何渊进来，撂下一句：“陛下欲多留些时日，返程取消。”

当夜，正于城主府中与连姝用晚膳的连佩被急召前往朱雀城。

…

骊国败退，芜字军大胜，这一消息迅速传遍北境。

随后，流浪在各处的百姓忽然听闻了这么一个消息：家园因此次战争遭毁损的朱雀城及附属城、镇、村，可前往朱雀城及附属城池寻相关官员报备，会由朝廷来为这些人统一安排。

流民顿时沸腾了。边城遥远，先前从长安散出的传闻仅有新帝残暴、罔顾人命。但经过此次战争，一时之间，新帝在北境的呼声格外高涨，已经没有人敢提起‘暴君’二字了。

开战以来，朱雀城与青鸾城之间的幸存村镇一直汇聚着许多流民。

有流民端着脸大的盆往前：“前边有好心人正在布施，你家这是要去哪儿？”

旁边背着铺盖的一家四口闻言匆匆回复：“你没听说朱雀城发的公告？”

“那不是唬人的吗？”

“唬个屁！我表舅家的姐夫的侄子一家已经去被安排了！”

米香味在冰天雪地中格外诱人，拿着盆的人动摇了，“这话是真的？”

“你爱信不信，别怪弟弟没提醒你，那

队伍已经要排到青鸾城门口了！再往后朝廷的钱要是花完了，那……”

那一家父母拖着小孩一起往前跑，路过布施处，剩下的话随之散在冷风中。

“诶——”男人跺了跺脚，将盆一拍，转身回去叫自家婆娘孩子。

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在粥摊旁披大氅的男子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