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了内伤,伤势虽不重但也需静养,这阵子就老实待在别院吧。”
她才不会回答那个问题。
难道要她说:我把你的事告诉了芸儿,那丫头出离愤怒,扬言要为我出口恶气……闻此异动我心知不妙,遂亲自赶了过来?
屋里只得三人,赵雪娥的神态语气不似之前的愤懑,平和淡然得令邱婉儿恍然以为她们还是初识。正酝酿着下一句说点甚么,挡在中间的小人儿突然收了防备姿态,回身扑向婉儿膝前,
“爹爹!唔……爹爹好多汗,木儿给爹爹擦擦。”
奶奶声说着,抬起小手执了另一只手的袖子就要尽孝道,奈何人矮够不着,急得他当即蹬了鞋一骨碌爬上床,心疼地开始为他爹擦脸。
邱婉儿未伤及的半边身子倚靠床沿,受了伤的那边自然就空出来,也即是木儿触碰的这一边。小家伙哪里懂得厉害,只顾着给婉儿擦汗,小小的身子整个压在她的伤处,疼得她咬牙皱死了眉,却只是小心避让着愣是不忍拒绝。
“我来吧。”
赵雪娥看不下去。无论是父慈子孝的场面,抑或是那个人疼痛忍耐到扭曲的俊容。
可惜她的手还未到位,就被小人儿拍开。
“木儿,不得无礼!”
木儿被轻斥,委屈得撅起小嘴:“唔,不准别人碰木儿的爹爹!”
邱婉儿看看他,又睨一下被拍开的雪娥,强打精神引导:“木儿,这是爹爹的新婚妻子,是你的新娘亲,不是坏人,也不是别人。”
痛是不痛的,赵雪娥自然不会与那丁点儿大的孩童计较,只是听闻这两人的对话,她依旧沉了脸色,捏紧手中巾帕,锐利的目光扫过父子二人,不悦不语。
木儿再被训,心头不知多委屈,又是才受了惊吓,惶恐无措的他可不就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
“呜——呜——爹爹有了媳妇儿,就凶木儿!呜——”
听闻此句控诉,当事的两个大人具是一愣。
当爹的邱婉儿囧囧无语,眨眨眼反驳道:“我……我没凶你呀!”
无故当了娘的赵雪娥则是一愣,微微抽动的眼角,流露出自己也意识不到的笑意。
“咳!你们也别闹了,稍后大夫就来,我先回去了。”
如此一说,赵雪娥是打死不会照料这伤者了的,帕子塞过去,再从袖口掏出一樽药瓶,
“这是治疗内伤的良药,每日服用一粒,不会与其他药物相冲。”
邱婉儿赫然抬首,动容间看向赵雪娥,欲言不言,欲动难动。后者把脸别开,半晌丢下一句,
“你别多想。今日我救你,只因为不该由师兄出这个手。他日面对我爹,你自求多福。”
语罢,人已转身,不料在迈开步子前被床上人拉住了手。
“雪儿别走,我有一句话必须问你。倘若岳父要杀我,你当如何?”
雪娥回头看她,愕然之后是恼怒,语调平坦却极是狠心:“我会递刀子。”
婉儿扬眉要说甚么,未及开口再次被小人儿打断:“不许伤害我爹爹!呜……你要当木儿的娘亲就当吧,不许欺负爹爹!”
“……”
“你——你胡说甚么!谁要当你娘!”
赵雪娥两耳不由自主地发烫,却是头疼。她生性清冷本就不擅长应付小娃娃,如今更是被这孩子惹得羞窘不已。她从未想过就此接受他,接受他们父子,甘愿当这个便宜娘亲呀!
“雪儿,木儿他年幼无知,你别生气。方才那句话,我既希望是你的气话,也盼着能有解脱的一日。答应我,若真要我死,我只愿死在你的手里。”
邱婉儿有伤在身又说了许多话,虚弱的模样十分明显,说这些时她那脸上已无神采,只那目光依旧灼灼。
雪娥似是要被这汪洋一般深沉不见边际的眸光吸进去,良久,她听见自己讷讷一声回应:“贾天海,我答应你。”
“好。”
二人仿佛立下约定,他日万般的境况,就此一个结局。而邱婉儿仍存有其余心思,她松开拉雪娥的手,捂了伤口轻咳两下,又道,
“那么,我可否再求雪儿一件事?”
“贾天海,你别太过分!”
“是很过分,但我没有办法。我这人生来就没有安生日子过,已是认命。只是木儿,我的儿,他随我一起吃了不少苦……雪儿,请你看在我一片悔改之心,在我危难之时,帮我护他周全!”
“你住口!”
小家伙听着大人对话,半懂不懂又是泫然欲泣,赵雪娥早被他可怜兮兮的小模样闹得心软……可是他的爹,怎就如此可恶,如此欠收拾!
“贾天海,你这个骗子!你想来就来,想死便死?当我赵雪娥是甚么?说到底,你我还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你有甚么资格来求我这个?你该知道,从你欺骗我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资格向我提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