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忘却了,他曾经作为人的时候的记忆了。
只是看见那些天真无邪的小孩,神的心底倏地似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
他是神,必须要遵守神荒之庭的命令。
可他在思量,神荒之庭吞并空冥星的举动,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呢?
他想不明白。
他只是直起身来,环视了这片战场。
无数具还没有完全被沙石掩埋的尸体上空盘旋着几只秃鹫,尸体上好几把长剑还在,那断了的长枪却依然握在尸体的手里。
神分不清这是哪一方的尸体。
远处,厮杀呐喊声不绝于耳,或许明天早上又将多几万具尸体。
阴风开始怒嚎,似乎要唤醒死去的灵魂。
神又低头看了看那孩子。
孩子脸上的血迹凝成血痂,眸中没有一丝恨意,有的只是对战争的恐惧和不解。
神不明白。
为什么会不解?
他一直觉得,神荒之庭代表了世间的正义,所有的举动都是有意义的。
可是,为什么呢?
这些尚且年幼的孩子,是无辜的。
神的脑海中,那层模糊的记忆骤然明了了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作为人的时候的,那段回忆。
那光刺眼。
他亲眼看着,妹妹倒在他眼前。
恐惧化为恨意,可他也只能痛苦地颤抖着身子。
他中了敌人的计,身上的灵力涣散,早已没有了力气拿起武器,上前同敌人厮杀。
他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只得听从妹妹的话,躲在崩塌了的房屋下苟且偷生。
回忆如潮水般撞破枷锁,神痛苦地抱着脑袋,跪在地上。
明明他是最厌恶战争的,可为什么现在,他又做着和那些人一样的事情?
被他杀死的魔,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妻儿和自己的兄弟姊妹,可都因为他,彼此永生永世再也不能相见。
他以为他是正义,是要引领世间走向正途的。
现在看来,他似乎不是。
…
神被押到了断头台上。
他在神荒会议之上发出停止战争的提议遭到了所有神的反对。
于是,他成了叛徒。
他从一方神王,成为了可耻的叛徒。
他的名字永远地被钉在了神荒之庭的耻辱柱上,此后,世间不会再记得他曾为神荒之庭做过什么,只会记得他反对这场所有人都支持的战争。
可若是你问他后悔吗,他会回答,不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呢?他已经成为了自己最厌恶的人,想起了他作为人的记忆,拥有了他作为人的明辨是非的能力。
他只是想给那些他亲手杀死的人,赎罪罢了。
…
“竹玄,你决定了吗,成为神。”
友人站在他的面前,语气激动。
竹玄的双眸冰冷,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日后再见,或许是以刀剑相迎了。”
“嗯。”
竹玄没有多言,只是转过身,向前走去。
友人愣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向前走去。
暮色黯淡,残阳如血,粼粼微波的海面上,缀着金边的落日,此时正圆,光芒四射,刺人眼膜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两人的身影逐渐模糊。
以前的村子,回不来了——以前的人,也回不来了。
友人想到。
…
思绪在这里断开,方辉的意识体睁开眼眸,长呼口气。
胸腔不住地起伏着,他再一次地沉默着。
方辉低头打量着手中的长枪。
此枪浑身上下散发着恐怖的威能,似乎只要向前一刺,空间便会被撕裂,日月便会被摧毁。
神死后,将自己一生的记忆、功法都保存在了这把长枪中。
赤日枪,三尖两刃。
枪杆长九尺,枪头长一尺三寸,其锋三寸,双刃半尺,绯红神石混金,锐利无比。
外覆暗红,掺以雷紫,枪头中空如明月贯空,间杂神玉,可纷扰敌神,两刃尖锐无比,挥舞时有破空之声。
《赤元玄典》、《赤日枪决》,赤日枪中所保存的功法和枪法。
方辉想翻开赤元玄典,手指刚碰上去,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反扑,他的脑海世界骤然崩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