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垂珠在灯会跑丢,回来时带了个男人。
还是个奇怪的男人。
他站在堂屋里,双手下垂,无措地望向远处忙碌的谢垂珠。谢轻舟、邢望歌和勾奴则是搬了小杌子坐下来,将他团团围住,一边烤火一边小声窃窃私语。
脸上戴的那个是什么啊?
应当是阻止人说话的枷锁,书里记载过。
打不开吗?看着好像戴挺久了
打不开。刚才不是试过了么?这东西挺难拆的,我们没有钥匙,若要强拆,恐怕会弄伤他的脑袋
唉。
桓不寿啊好歹也是司徒桓烽的儿子。真遭罪。
勾奴不会说话,于是始终专注地盯着桓不寿,带着一丝警惕,以及微弱的怜悯。
谢垂珠捧着个刚装好的袖炉走过来,咳嗽一声打断他们的谈话,把温暖的袖炉塞进桓不寿手里。
你坐呀。她指了指旁边的小杌子,坐下来烤烤火,外面怪冷的,你又穿得这么少。
桓不寿捧着袖炉,被垂珠拽了下,才晓得弯腰落座。坐下来以后,眼珠子依旧追随着谢垂珠,别的什么都不在意。
邢望歌又忍不住和谢轻舟咬耳朵。
我记得这个桓不寿喜欢阿珠你还记得那个雨夜的事么?
记得的。你们跟我讲过。
唉。望歌叹气,我倒是以前没见过他,只觉得应当是个性子活泼的郎君,有副赤诚心肠。也不知在外头遭了什么罪。
谢垂珠发了一会儿呆,问谢轻舟能带他去沐浴更衣么?看看他身上的情况抱歉,我不大合适。
谢轻舟就没干过给人洗澡的活儿。
他个社恐重症患者,犹豫了半晌,才咬牙道。
便要去拉桓不寿的手。
结果还没碰着呢,桓不寿就变了表情,冷冷地瞪向他,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低吼。
谢轻舟讪讪收手珠,你这位故人不太喜欢我啊。
何止不太喜欢。
桓不寿似乎把一切陌生人都当做了危险物。如果没有口枷束缚,说不定会扑过来,咬住谢轻舟的脖子。
简直像狗。
谢垂珠有些为难。她想查看桓不寿的身体状况,但这事儿真的不合适亲力亲为。况且桓不寿身上有股子臭味,也不知多久没有洗澡,就这么耗着也不行啊。
她求助般望向邢望歌,得来对方拼命摆手。
别看我,我没招儿。大过节的,这些天医馆也不开门,请不到望闻问切的郎中啊。顿了一顿,又提建议,反正水已经烧好了,你让他自己试试呗,我觉得他能听懂简单的话。至于看身子,你若担心,就亲自看,我们不介意,也不可能外传。你若耐得住性子,就等几天,等医馆开了,请郎中过来。
谢垂珠听着也有道理。
反正她自己也不通医理,就算检查桓不寿的身体情况,最多也只能瞧个伤疤形状。找郎中来,才能摸骨诊断。
总之先带着人去盥洗房吧。
谢垂珠抓着桓不寿的手腕离开。邢望歌托着下巴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想起个事儿来。
轻舟,桓不寿和桓宴是堂兄弟来着?
谢轻舟沉默点头。
那把桓不寿交给桓宴应当可行吧?她不确定地问,哪怕不送回司徒府上
桓烽的儿子失踪两年多,好不容易寻回来了,按理应该尽快送还家中。
但谢垂珠完全没想过这种处理方法啊。
邢望歌若有所思。另一头,谢垂珠想指挥桓不寿脱衣服进浴桶,比划加语言解释,怎么都不好使。他看见那个热气腾腾的木桶,就变得极为狂躁,反而拽着谢垂珠往外走。
只是沐浴你洗一洗会舒服些。谢垂珠不明所以,被他拉到外面,不寿,你不喜欢沐浴么?
明明以前喜欢穿一条穷绔到处跑,玩水蹴鞠,躲藏战,流了汗便脱衣裳在溪水边嬉闹。
谢垂珠低声问究竟怎么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