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不由又想起谢垂珠来。
他的人生难得欢喜,若是能偶尔休憩在温柔乡里,便也不觉得累了。可是阿珠姑娘不喜欢他,还嫌他树大招风。
快到元宵了,元宵晚上要逛花灯,也许他们还能在街上见一面。
就见一见。
聊以慰藉体内空洞的凄寒。
桓宴边想边走,步子迈得很大。闻溪站在汉白玉的台阶上,遥遥望着那愈来愈远的背影,唇边噙着意味深长的笑。
年轻的将军高大挺拔,走在冰雪天地之间,红袍烈烈,身影犹如画卷上刺目的一抹血。
闻溪用手指比了比,像是把这人隔空捏住。
真棘手啊。他轻声笑语,软硬不吃,嚣张跋扈。可惜这成晋朝,绝无可能改作桓姓。
清承殿内,谢予臻与天子司景元相对而坐。一个羞惭低头,一个沉默不语。
相父司景元战战兢兢打破寂静,手指几乎要搓烂衣袍,您又对朕失望了么?因为朕没能拒绝桓宴的要求,受他掣肘拿捏。
谢予臻半阖着眼,面容清冷。
良久,才开口宴所为,早在臣预料之内,算不得什么。
那相父为何待我如此冷淡
既为天子,便不该在臣子面前失了威严。谢予臻眸光如刀,直直刺向年幼的皇帝,陛下方才的仪表,实在教臣失望。
司景元揪紧了衣摆,咬牙认错知错了,是朕过于胆怯,下次下次再不会露怯。
谢予臻淡淡道信陛下。
说完,便继续翻阅堆积在案头的奏章,挑拣着抽出几份提案来,询问天子的意见。这无疑是师长的考察,可司景元只觉得难堪胆颤。疲力应付的同时,他偷偷瞥向殿外,看见一小片苍白的天色。守在殿门的小宫女迷迷糊糊地打盹儿,侧脸秀净可爱,楚楚生怜。
燕侯傍晚在青雀街吃酒。
他坐在临窗位置,俯瞰热闹街面。对面就是梦觉茶肆。
之所以选这家酒楼,是因为前两天,大概就在这段路上,他遇见了个身形窈窕的年轻女子。虽然看不清面容,身段却是浓纤合度,且肌肤欺霜赛雪,想必是难得的美人。
燕侯喜欢美人。
可惜当时让她溜走了。
他倚着栏杆喝酒,一只手把玩着透亮的碧玉镯。这镯子成色不错,但算不得珍稀之物,想必该女子并非高门贵女。
家世普通是好事。
他一个侯爷,虽然无甚实权,玩个小门小户的女人却容易得很。
最近在卢家的庄子呆腻了,厌倦体贴殷勤的婢妾与乐伎,若是能尝一尝这良家女
正想着,街面传来一声惊呼。其声颤颤,娇媚动人。
燕侯向下望去,只见一女子跌倒在地,腰腹沾了许多湿渍。撞倒她的年轻男人似乎很着急,骂了句什么,也不道歉,抱着敞口的酒坛跑远了。
该女子只好忍耐着疼痛,缓缓爬起来,用帕子擦拭身上的酒水。她蒙着面纱,难以窥探真容,只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颈子,教人浮想联翩。
燕侯蓦地握紧了手里的碧玉镯。
这可真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