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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说来也憋屈。
大概世上很多事都要遵循墨菲定律,越是不可能的糟糕情况,越有可能发生。
谢垂珠在街上买了糖人哄桓不寿。
又在街头照顾卖花姑娘的生意,怀里捧了一大束桃枝。浅白的粉红的花苞欲绽未绽,即便脸上蒙着纱,也颇有几分人面桃花相映红的调调。
走累了想休息的时候,看见一家新开的茶肆。
名字很有意思,叫做问前生。
谢垂珠路过往里面望了一眼,觉着装修陈设也很不错,瞧着挺温馨,和梦觉茶肆那种一看就很富贵的地方不一样。淡淡的茶香漂浮口鼻间,勾得人口渴。
谢垂珠便带着桓不寿进去了。
为了方便,她直接上了二楼临窗雅间。点了壶茶,店伙计又来笑盈盈地推荐招牌餐点。刚把人打发走,就听到楼外有铃铛作响。
叮——叮——叮——
声音很有节奏,不缓不急。
谢垂珠无意中向外瞥了一眼,望见街面上有个踽踽独行的老人。驼背,白发,一手敲着竹杖,一手摇着铜铃。
看穿着打扮,像个游历道士。
谢垂珠本没有太在意。她一边寻思着餐点什么时候能上桌,一边啜饮杯子里的茶水。
怎知身旁捏着糖人发呆的桓不寿,缓缓站了起来,毫无预兆地翻窗跃了下去。
这茶肆说高不高,但窗口离街道也有几丈距离。桓不寿落地之后,全无停顿,追着前面的老人去了。
谢垂珠起身想喊人,手掌撑住案几,突然头晕目眩,口不能言。
她看不清窗外明媚的景色。
也听不见伙计赶来的问询。
地面仿佛在上升,头顶的红木梁扭曲成鲜艳的绸缎。
谢垂珠就此倒下,人事不省。
再睁眼,周围的陈设已经变了。变成一处清雅又静谧的屋舍。说清雅似乎也不合适,因为四周墙壁都挂着字画,字幅乍一看无甚特殊之处,都是些流传于世的诗文。但仔细辨别,就会发现,每一首诗文都含有垂珠二字。
几岁开花闻喷雪,何人摘实见垂珠。
建木灭景于千寻,琪树璀璨而垂珠。
玉堂虚,细雾垂珠佩。
日日不见,百般相思垂珠泪。
除了这些字幅,剩下的就都是画。
人物画,各种姿势各种装扮的女子,衣袂飘飘气质安静,然而都没有脸。
真是诡异他妈给诡异开门,诡异到家了。
最诡异的是,醒来的谢垂珠看见了闻溪。褒衣博带,墨发垂肩的闻溪。
他就坐在自己对面,温润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一根暗红的软鞭。鞭身如蛇鳞细腻精致,泛着微凉的光。
姣好的容颜不见情绪,难以分辨喜怒。
谢垂珠第一感觉是自己要完。
他爹的,早知如此,那个晚上就不该轻易放过闻溪。给他用虎狼之药,直接弄得神志不清是最好的。
如今自己落到他手里,少不了丢一条命。
谢垂珠心里骂了无数脏话。此时闻溪侧过脸来,看着榻上的她,开口道:“好久不见。”
谢垂珠宁愿此生不复见。
她扶着晕眩的脑袋坐起来,吸着凉气回道:“闻郎君好手段。”
闻溪摇头,没有辩解什么,伸手扶了她一把。
手掌碰到胳膊的刹那,谢垂珠下意识侧身躲避,眼中满是警惕。
闻溪望着她,没有错漏任何一个微表情。
“倒也不必如此忌惮我。”
他笑起来,嗓音温和,“我若决意不放过你,你现在怎可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得罪他的人,全都死无全尸。
好一点的,也剜眼割舌打断腿,或者扔在教坊里日日受磋磨。
谢垂珠搞不清楚闻溪的意思,皱着眉头看他。
那天晚上,她给他喂了药,按理说他的记忆并不清楚。但究竟记着多少事,哪些事,谢垂珠完全没底。
她凭着一腔冰冷的怒意,不计后果地报复了他。
现在闻溪要报复回来吗?
“小珠儿。”
闻溪再度伸手,冰肌玉骨的腕子悬在空中,“你看,我这手废了。满墙的字画,空有形体,却无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