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用,先见了再说!”
寿安公主脚步踩得很重,满头珠钗叮当乱响,“你好歹和他认识十几年,他都算你兄长了,真忍心把你赶到绝路上?”
闻言,顾盼斐鼻头一酸,眼泪又蒙了眼。
她们往尚书台走,隔着迂回弯曲的宫墙,司芩朝另一个方向去。
他要前往禁苑,查阅谢未明通敌案的卷宗与罪证。禁苑是中书省的理政之地,又名凤凰池。谢予臻和闻溪进不得卷宗库室,但皇帝可以。
往常司芩不来这里。
他没有实权,来了也没用。
但现如今顾封病倒,顾铭之下狱,中书监中书令都不在禁苑,只剩些属官,他来去也自由了些。
司芩已经进过四次库室。反复看卷宗,拿着陈旧的书信咬文嚼字。
他不能把这些东西带出去。只能在库室里看。如今这是第五回,司芩对着摊开的卷宗苦思冥想,死活想不通案件是否有冤。
通敌案始末很简单。
当年,有人报至廷尉署,说尚书左丞谢未明与北衍皇室有往来。于是廷尉带人搜查谢未明住处,在各个隐匿的角落搜出二十几封书信,全是寄给北衍皇室的。笔迹鉴定确是谢未明,司芩翻过宫里堆积的废奏章,比对一番,也觉得没有错。
因为这些信,谢未明被定了通敌之罪。在顾封等人的授意下,司芩下旨,坑杀谢未明。
就这么个案子,看起来真没悬念。
但谢垂珠说父亲蒙冤。
而谢未明是难得
的忠臣,刚正不阿,根本没有通敌的理由。
司芩小心翻阅手里的信纸。他把这些书信按日期排开,对比半晌,终于发现只有三封信写明称谓,称呼拓跋皇帝为陛下。而这三封信内容最清楚,向拓跋氏报备了成晋各军营的军备情况,并诉说了官场的一些阴私。
其他的信……
和日常问候没有区别。不带称谓,只说建康最近天气如何,成晋某地又发生哪些趣事。还引用了靖节先生的诗,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思乡?”
司芩自言自语,脑子糊涂得很,“为何谢未明要对一个北衍的胡人聊思乡之情?”
太奇怪了。
他直觉这些信有问题,干脆趁着守门的官吏不注意,偷偷往怀里塞了十来张。出门时,又表现得兴致缺缺,变着法儿跟人说疯话。
直至走远,离了禁苑,司芩才放松双手。
他掌心全是汗。
白脸小太监跟在身侧,忧愁地叨逼叨:“陛下呀,您还是少来这种地方,万一得罪了顾大人,后果可了不得……”
司芩问:“哪个顾大人?”
病着的那个,还是牢里的那个?
他们怕是根本顾不上管他。
“阳郡谢氏其实不错。”司芩边走边说,“人家更顾脸面,做的事也算人事。”
闻氏么,要差一些,但懂得看形势。
司芩只说了一句话,便吓得小太监缩了肩膀,想捂他的嘴,又不敢。
“您别说出来呀……”
都知道顾氏处境不妙,但瘦死
的骆驼比马大,顾氏还没倒呢,须得谨言慎行。
司芩回到自己寝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屏退四周,打算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这些信藏起来,转悠几圈来到书桌前,对着空荡荡的桌面问那形影不离的小太监:“阿福,朕昨天画的画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