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没有了我们，会有什么改变啊？”

她的眼角从杂志的边缘探出，她伸出手张开手掌，望着她已经染上了些岁月痕迹的手背，透过这些皱纹，仿佛看到了她的过去。

“谁知道呢？人们渐渐忘记你，世界上关于你的东西越来越少，直到消失，你的一切都会被其他的事物替代，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知道吗？在我还在总部的特训营的时候，每天都在看着周围的人死，不管她和我多么亲密，不管她对我多么重要，可能她下一秒就会离我而去，甚至是与我兵戎相见，我甚至杀了那个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的人，我们每天都在训练，都在互相残杀，下不去手的就会被淘汰掉，那里是不是很过分，很变态的地方啊。”

黑蝶微笑着，她如果不能这样轻松地看待自己的过去的话，可能早就死在了自己的过去了吧，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后悔了，只有那么一丝依然残留在她心里的人性还能让她感受到一点痛楚。

“如果是我的话，可能还会觉得那是一个不错的世界了吧，用实力和生命决定自己的未来，弱肉强食也不能说蠢。”

“你不觉得恶心嘛，和我这样为了自己可以背叛任何人的混蛋，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连我自己都觉得烦。”

“那我也和你说一个故事吧。”

陈殇终于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十指交叉，沉下头若有所思。

“从我一岁开始记事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告诉我说：‘你必须变得很强，很强很强，才能支配你身边地一切，决定你的未来，只有用实力将你未来的路铺满，你才能用你想要的方式走下去。’直到我失去她的那一天，我都在不停地训练，都以为她说得都是正确的。”

“现在看来也很正确吧，实力总会是决定未来的硬条件啊，没有实力的人，才会像我这样苟且偷生吧。”黑蝶忍不住回复了两句，故事到这里，可能有点太平淡了些。

“后来你可能无法想象到我有多么努力，努力地练习和学习，如果不是我这副能够完全恢复的身体，我身上的皮肤就会遍布老茧和伤疤，骨骼也会满是裂痕和断口，”陈殇淡然地讲着，他伸出手腕，“你可能没办法想象到我在练习直拳的时候，由于力度过大，手骨差点被手臂和沙袋挤压得粉碎，但还这些手骨还是和肌肉组织杂乱地纠缠在一团浆糊中，我妈妈甚至都没办法分辨出这些骨头原来的位置到底是哪里。”

陈殇伸出左手，他知道那次他的用力过度几乎完全废掉了他的手。

黑蝶咽了一口口水，她惊叹于面前这个刚硬如铁的男孩，这个即便将手骨打得粉碎也会毫不犹豫地继续发力出拳的人，却忽然向她这个萍水相逢开始诉苦。

“但是直到那个人来到我面前的一瞬间，我才知道，我能做的有多有限，有多无能，在他面前我连头都抬不起来，更别说去保护我身边的人了，我能做的除了在我母亲用生命为我撑出来的时间里落荒而逃，别的什么也做不了，”陈殇沉思了一会，“你总是感觉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我希望你认识到一点，首先你要足够强大，非常强大，才有选择的权利。”

陈殇简洁地说完了他的大道理，面对黑蝶的忏悔和纠结，他并没有过多地和她深入交流，黑蝶也能感受得到吧，他明明已经抑制不住他安慰她的心情了，最终还是草草了事，黑蝶清楚这是为什么：经过上次她和陈殇的过度亲密接触，陈殇已经决定要和她拉开距离，并不是对她的不信任，而是对自己的不信任，不信任自己不会对张羽莎产生二心。

黑蝶悄悄地坐了起来，看着陈殇的脸，明白自己处境的她，不由得慢慢地往偌大的沙发一角缩去，她将脸埋在两膝之间，眼神渐渐暗淡了下来，双手环在两腿之外，紧紧地相扣着。

“喂，我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和这个傻子说起这种事来了，他的理论只可能是变强比一切都重要吧，难不成还想着他能过来摸摸我的头说：没事你还有我呢？得了吧，那是他对那个女生才会做的事。”黑蝶内心稍稍活动了一下，透露出些幽怨的眼神看着陈殇，不是责备，只能说是看着现实和理想差距的不甘。

陈殇皱了皱眉，周围人的心声即便在他不主动释放感知性的技能的时候，他强大的灵魂控制力都可以捕捉到，更别说黑蝶这种对他毫无防备，甚至还想让他听到她的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