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1 / 2)

赣江从这里流过 聿苏 2675 字 2021-07-08

吴敬仁躺在床上,浑身内外躁动着左璇留下的感觉,转辗反侧越发强烈,于是,气恼地脱去衣服,明知道卫生间没有热水,还是恨恨地要冲一个冷水澡。

他站在淋雨下,犹豫片刻,打开水龙头,一阵冷水犹如千万枚银针同时刺进肌体,在骨骼上游走。他打着寒颤,用毛巾快速擦拭,不一会身体适应了寒冷,体内焦躁的感觉逐渐消失。他舒心地笑着,笑旅途上的温情;笑自己,也笑左璇。

再次回到床上,吴敬仁很快入睡。

睡梦中,他见到张雪梅,在一处陌生的地方,好像一个山村,他在熟悉的路上走着,进了一个院子,张雪梅从偏房里出来,笑嘻嘻地说,饿了吧?我做了一道菜,人狗分离,快进来吃吧。

他刚想进偏房,忽见左璇从远处走来,不由一阵紧张。张雪梅从窗户望着,说,这个女人来过的,我说你不在她便走了,这会儿看你怎么说。

张雪梅说完,一个人端着粉蒸排骨吃着,吴敬仁想吃,无奈左璇进来,说,吴敬仁,我们的事张雪梅都知道了,这次来就是要一个说法,你是留下,还是跟我走?吴敬仁说,我们什么也没做,你胡说什么?左璇说,你这个人怎么见了张雪梅换了个人似的,一点男子汉的味道也没有,敢做不敢当。你说,没与我接吻?

没……没有。

左璇啐了他一口,原来你是这样一个没有血性的男人,呸!给我都不要。张雪梅,你好可怜,嫁给这么一个泥捏的男人,我若是你早把他一脚踢了。左璇说完转身离开。张雪梅把没吃完的排骨扔给狗吃,怒气冲冲地说,这下明白了吧,我为何崇拜安南山,你走吧,我也不要你了。

吴敬仁离开,走在没有路的山上,一会儿山上落下石头,一会儿坠入山沟,一会儿洪水过来,刚想爬上岸,抬头看见一匹狼扑来,他惨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他坐起来,感觉浑身无力,心里说,坏了,我感冒了。不能在这里,要病也要病在湄洲岛。

这时,有人敲门,吴敬仁脑子闪出——左璇!门开了,左璇一身法官制服,看上去肃穆如钟,似是故人,对着吴敬仁看了一眼,惊鸿一瞥,低眉落下,与列车上那位缠绵依偎的女士判若两人。

“你好!”吴敬仁问候,梦里梦外默然相通。

“怎么?这就要走啊?”

“是。”

“请原谅,我动用了司法资源,知道你妻子刚刚离世,赶过来就是想对你说,对不起!”

“我说过,你是我生命中一道难忘的美丽风景,没有对不起,反觉得不尽感激,遇见你,让我知道该做一个什么的男人。以后,我会做一个有血性,勇敢无畏的男人。”

“难道说,你以前不是这样?”

“不是。”

“能说?”左璇眼里闪着期待。

“以前是一个隐忍谦让,与世无争,克己敬业的工程师。”

“也不错啊。再问一个不该问的,你这时候去湄洲岛是追忆,还是别的原因。”

吴敬仁犹豫。

左璇说,“你不是说要做一个勇敢无畏的男子汉吗,怎么不敢直言表白。”

“看来,蜕变并不是一句话的事,既然说了要改变,那就改吧。岳母要按当地习俗在百日内认一位干女儿与我成亲,为了躲避才出行。”

“竟然有这种事?愚昧荒唐!”

“您不能这么说,其中有许多原因,只是我不想细说。”

“嗯。那你为何去湄洲岛?我只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您说,猜测。”

“湄洲岛是你和妻子认识的地方?”

“差不多吧。”

“最后一个问题,然后呢?你总不能长期呆在岛上吧。”

“这次出来就不打算回去,我权当自己死了,一切从头活起。”

“嗯!好样的,挺感动的。我有一个建议,在江苏徐州附近有家国营的柠檬酸厂,年生产规模六千吨,目前正在扩建,打算一跃成为亚洲第一的大型发酵企业,你不妨去那里发展。”

“你怎么知道的?”

“可以不说吗?”

“当然。不过,柠檬酸厂设备科技含量太低,我不感兴趣。”

“正因为低,才有提升的空间。”

“有道理。你为何劝我去那里?”

“因为你妻子生前是清源生化股东,你不会眼看着清源生化被黄江生化打败吧?兵书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有一个原因,我不能说。”

吴敬仁笑了一下:“莫非,那个厂有你的同学?”

“差不多吧。”

“好吧。”吴敬仁晃了告别的眼神。

“稍等,我把地址给你。”左璇掏出笔记本捧在手上,刷刷写着,接着,撕下来递给吴敬仁。

他看着,“汤总,已达福州,感谢您多日盛情款待,心存感激,他日答谢!知道您的研发中心急需人才,特从赣都矿山机器厂挖一位设备工程师,以表心系之念。”

下面是地址,“江苏徐州,黄江生化股份有限公司”。

“来,再为你背一次包。”左璇从吴敬仁肩上取包,交接时,两人的手碰在一起,左璇一愣,“你的手——”她把另一只手伸过来,握着吴敬仁的手,“呀,你好像发烧!”

“有点,睡前洗了冷水澡,把感冒招来了。”

“那,你还是别去了,在福州休息几日,病好了再去。到我们中院的招待所,免费,条件极好。”

“感冒算什么病,走。”

“既然你要走,我送你,好吗?”

“送到汽车站吧。”

左璇看着吴敬仁,眼里变幻着脉脉的挽留、不舍、无奈和被期待重逢掩饰的淡淡伤感。

吴敬仁抵达湄洲岛已是下午,他先找一家旅馆,把行李放下,尽管浑身乏力,头晕脑胀,还是硬撑着离开。

冬天即将过去,海岛上四季葱茏的植被犹如涂上一层油彩,正值涨潮时分,阵阵海鸟从大海的深处飞来,盘旋在游人不能及的岛礁寻找避风的栖身之地,一些小鸟,好像知道自己的归宿,径直地飞来,垂直落下,瞬间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岛上的游人大都赶在涨潮前离开,只有少量没赶上最后一班渡轮的游客在景区懒散地转悠。

吴敬仁顺着记忆中的路径,迎着阵阵海风,向当年近乎丧命的礁岸走去。越往前走海风越大,眺望海面,层层巨浪排山倒海扑向岛礁。他看着,心有余悸,若是当年遇上这么的风浪,自己和于文涛早已成海鬼,此刻不知魂游何处。

走到记忆中的一块巨石,他面朝大海,背靠石壁,耳边响起张雪梅追问过的一个问题,“假如,那天你和文涛不下海会与兰新结婚吗?”

他当时说,不会。

“为何?”

吴敬仁想了一下,说,“我与她性格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