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名远低声回答：“好，弄出来当然好。”
“你还不服？老包，若不是念在你跟我这么多年，恨不得一脚把你从窗户踢出去。人家一个搞矿山机械设备的，没进过车间，凭着真才实学就能想到这一层，你搞了一辈子柠檬酸设备，竟然没有一点长进，怎么有脸说三道四！从今天起，你陪着吴敬仁下车间，看是否还有革新的地方。他要什么，你给什么，服务不好，十多年的老脸毛不当！白总，把门外那个蠢货工程部长的职位撤了，让给能干的人！什么东西，我每月大几千票子，打水漂还能看个景，给你们等于扔粪坑里，恶心！散会！吴敬仁留下。”
众人悚然站立，惶惶离开。
吴敬仁坐着不动，汤文政喝几口茶，点一支烟，隔着烟雾审视。
管理部三位女子伫立在门边，随时等候旨意。汤文政把吸了两口的烟丢在烟灰缸里，侧脸说，“他是新来的，不懂，你们也不懂？”
苏蝶儿过来，对吴敬仁低声说，“请到汤总对面就坐。”
吴敬仁心里忐忑不安，知道自己惹了祸，连累许多人，同时，十分后悔出卖清源生化，想着如何从麻烦中解脱，起身的瞬间，心中响起张雪梅的声音，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食言的道理！说了，就要做！再说，柠檬酸的未来不单靠设备决定的，你有机会在这里搞实验，非但不出卖清源生化而是最大的贡献，我支持你——老公！
一颗内疚的心瞬间落下，他坐下，眼睛坦然迎着汤文政的面目，短短几秒钟，汤文政把目光离开，好像问烟灰缸：“有把握吗？”
“有。”
“好！我问你，保安部怎么回事？说实话。”
“是我不对，不怪他们。”
“你怀里揣着什么？”
吴敬仁只能掏出来，苏蝶儿上前拿起，轻轻放在汤文政面前，汤文政扫了一眼，问，“你怎么看这书？”
“不该吗？这可是柠檬酸专业书，我来不是谋求一份工作，而是想做点事。”
“你的专业是设备，与微生物是两个领域。我是说，一个人的能力要专，而不是宽，你看这个，就是看十年也不配做我的学生，以后还是把精力放在你的专业上。”
“汤总，允许反驳吗？”
“说，你说，科学不怕争论。”
“一个厨师，若是对客人的饮食习惯不了解，再好的手艺也得不到认可。假如我在原单位，不可能涉足微生物这个神秘莫测的领域。”
汤文政静静地看着，抽出一支烟：“抽吗？我的会有规定，除了我可以抽烟，任何人不得，刚才的话可享受抽烟的待遇。”
吴敬仁不抽烟，可张雪梅的声音在心里督促，抽，抽呀，不然，在气势上压不过他。
“谢谢！”
吴敬仁接过烟，没有火，苏蝶儿过来，用汤文政的打火机帮他点燃，刚吸了一口，张雪梅说，爽吧，老总敬烟，美女点火，不吸可惜了。
他在心里回道，你就祸害我吧。
“你去过德国吗？”
吴敬仁一口烟倒流，呛得咳嗽不止，用摇头表示没有。
“苏蝶儿，去我办公室，让闻秘书把我从德国带回的一份绝密资料送来。”汤文政悠然地抽烟，等吴敬仁止住咳嗽，说，“人说抽烟损害健康，我同意，却不认同，烟这东西可以刺激大脑，让思维更加活跃。说到有害健康，无非是缩短生命的长度，把老年的时间浓缩到壮年，这有什么不好。”
“嗯，这个观点有新意，赞成。”
说话间，一位绝代佳人款款而入，把怀中的文件夹放在汤文政面前。汤文政点头，对苏蝶儿说，“给他看。”
吴敬仁接过，打开，扉页一行醒目的字迹，“此文件属国家级机密，不经允许，擅自窥视，将会受到法律追究。”落款，徐州市国家安全局。
吴敬仁抬头，眼里释放出，既然如此，还是不看。
“看吧，我有权特批。”
吴敬仁这才翻开第二页，看着，是一张工厂照片。逐页翻阅，不由一愣，“打粉车间？”，
心里惊呼，唉，怎么和我说的一样，难怪汤总这么问，原来，国外柠檬酸企业早用上了。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翻阅，照片好像偷拍的，有的不太清晰，有的被人体遮挡，好在整套柠檬酸生产流水线被完整地拍下。吴敬仁记忆超人，看过的东西几乎过目不忘，一张张照片仿佛被复制在脑海中。他还有一个不同寻常的观察力，再复杂的设备，只要看清动力系统的位置，配置，基本可以判断出设备的核心技术。
会议室死一样宁静，汤文政一支烟抽完，吴敬仁还没看完，三位女子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盯着吴敬仁，等待一个奇迹发生。汤文政掏出一支烟，苏蝶儿接过，悄然走到吴敬仁身边，把烟伸在画册边，吴敬仁下意识转身，继续看着。汤文政抽了三支烟，吴敬仁抬头，说，“奥高布术全自动柠檬酸生产设备”。
“你怎么知道的？”
“我略懂德文。”吴敬仁把相册合上，放在桌面。
“知道我为何给你看吗？”
“因为，我的建议与照片上设备吻合，也可以说，基本一样。”
汤文政起身，走到吴敬仁身边，翻出打粉车间，指着管道，“这是储存仓，你说用输送带，可德国用的是管道，我就不明白，管道怎么能送粮食？”
“外边是管道，里面是螺旋推进器。”
“你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输送粉状物，气动力显然不行，只能是螺旋推进器。”
“那，螺旋推进器能造出来吗？”
“当然能。”
汤文政激动不已，双手搭在吴敬仁肩上，按了按，“你是我梦寐以求的良将啊！感谢左璇，在我事业关键的时候帮了一把。哎，后面的设备，能看出点门道吗？”
“有难度，不过，我们不一定要仿制，研究一套全自动设备应该不成问题，关键是要付出代价？”
“啥意思？”
“汤总误会了，任何新设备都不可能一举成功，必须经过反复试验，试验有得有失，这个过程需要付出代价。”
汤文政用力拍一下吴敬仁的肩：“这个要是不懂还搞什么企业。这样，这样……”说着，在桌前踱步，接着，手臂举起，往下一劈，说，“这样，集团成立一个中试中心，你来担任主任。不，主任名分太轻，中试中心总经理！就这样。”
“不，不，我对职务不感兴趣。再说，搞管理费精力，我可没有那么多精力。”
“嗯，我懂你的意思，有真才实学的人就该这样。那么，给你配一个人，名义上总经理，实质让当你的后勤部长。嗯，夏静怡，她最合适，你呢，你呢……担任集团总工程师，分管中试中心工作。不要再推辞！现在考虑的是新厂要不要上的问题，这个问题由我来考虑。苏蝶儿，从今天起，你担任吴总的秘书，干不好，后果你知道，干好了，我会重重奖励。走吧，中午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