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密布,天还未放晴。
风雪吹过卷走热气,驻足在一处悬崖边上,太叔道明脸色忧虑,向着远处眺望。
一个白袍人迎风雪而来,他胁下紧紧抱着一个包裹,仿佛是十分要紧的物事,眉梢上挂着的冰屑也没空抹去。
“昆仑、昆仑,烟锁昆仑,尝离别…”太叔道明小声的吟诵着诗句,感慨着逝去的岁月。
“公子、公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似是惊喜又像是受宠若惊的样子,这个白袍人虽然他的鼻子、耳朵、嘴巴都冻的发紫,但还是为太叔道明担心着。
“不妨事。”呵呵笑着,三百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太叔道明自忖着在那个世界里自己已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而回到这个时间却依然是一个年轻人的相貌,到底是用怎么一副样子出现在世人的目光中,他踌躇难定。
“事情办的怎么样?”帮着白袍人拂去风雪,太叔道明问着。
“罗老爷交代过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他点着头,向太叔道明邀着功。
罗老爷也就是自己曾经一时兴起所收的宗门弟子,那个时候自己唤他为叔,现在他已经成了别人口中的老爷。
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啊,自己的亲人在这三百年里有的死去,有的获得了新生,这都是个人的造化,勉强不得。
雪花如绒毛随风飘洒,银白且苍茫。
太叔道明的眉睫上已经积存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让人看了好像融化进了这天地间。
站在近旁的白袍人眼中望着他,感到一阵迷茫,自家的公子刚才还在这里跟自己说话,怎么就过了一小会就不见了?
“你回去告诉罗厢,宗族中有他主持大事我…,甚放心。”家家都有难事,自己也一样,当初自己出来游历也并非毫无缘由、毫无怨言,但事情既然已经过去,甚至那些不待见自己的人都已经去了,就不必念念不忘了。
无奈?
感慨?
或许都有一些,然而太叔道明觉得还是将眼光放在现在,而不要去回顾过往,那样实在不值得。
“呃?”
“啊?”呆愣了半晌,从飘舞的风雪传来太叔道明的话语声,这个白袍人有如盲者,答应着,伸出手去抓摸,他想要尝试去触摸自家的少爷公子。
凡人啊,就是这个样子,不到百年,他就将化为尘土,或许的他子女能够得益今日之举,他日侍奉在自己的身旁。
长袍飘飘,太叔道明脸上带着微笑,刚刚他暗中掐指算过,这人的子女却与自己有缘,既然如此,今日就送他一点福缘罢。
敛袖一卷一推,将他送往他方,同时太叔道明在他耳畔淡然的说道:“莫怕,到了那里只顾随心随愿,必有机遇。”
战栗,欣喜若狂的表情出现在这个白袍人的身上,他早在府中听过这位公子的传闻,据说他当年是与罗老爷一个时代的人,法力通天自不必说,成仙成佛亦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不过现在这个世界与以前不一样了,少爷他才停留在人间没有飞升。
三百年前啊,那可是三百年啊!
三百年啊,三百年啊,在太叔宗族的府院中,一棵需要数人合围才能圈住的大树下,一个白须飘飘的健硕老者也在感叹着。
自天魔来到这个世界后,太叔一族与其他道门宗派差不多,也曾为之誓死争斗过,然而结局总是那么让人悲愤,原本留存下来的硕果仅存的几位长老先后殁在其中之后,太叔一族离开了自己的家园,躲避进了他处。
公子他回来的消息辗转数处后,方才传到这里,不像那些不明事理的人,罗厢知道公子不容易,这三百年一定吃了很多的苦,但同样他应该有着更为高深的修为境界。
这个世界,看看以往,再来看看现在,相互之间说起事来,或许不耻以实力强弱论英雄,但这就是事实,这就是现实。
疑惑为何公子强令着一个凡人送东西过去,罗厢感到自己必须出去一趟,与公子当面谈谈。
打开包裹,里面其实装的是一件极为平常的物事,那是一枚种子。
青青干瘪的那种,丢进泥地里,任谁都不会多看一眼,也不会去拣起来带回家。
太叔道明脸上带着笑意,罗厢送过来的往日自己所穿的衣服,现在已经用不上了,自己原本就只需要此一物。
世间有很多珍稀之物,这一枚种子便是其中之一。
这枚种子相传在太叔一家建立起来的时候就有了,没有人弄得懂它是什么,也没有人在意过,只不过它是祖上遗传下来的,所以一并收在宗族中。
而经过这么多事后,太叔道明认为现在已经到了将它种下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