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父亲即将走完了他的一生,带着怨恨带着欠疚,他将李文博唤到榻前,斥退了左右,有气无力的说道:“文博,我前半生…”
父亲在叙述着他前半生的经历,贫困出身的他,在山庄内娶了一位妻子,苦读诗书十年,争了一个功名,为上师抬为一县之尊。
抛弃妻子,呵呵…,李文博呵呵笑着,原本已经麻木的心灵不知为什么有一丝不堪。
到底是老师说过的话,还是自己的这一生有太多的波折,让李文博在他父亲死的时候,有些难过。
相隔二十年之后再相见,然后又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父亲对李文博的性情十分了解。
“你的两位…”弟弟、妹妹吗?
他们算什么亲人!?
李文博愤恨的想到,你图一时快乐的时候,可想到母亲?
要不是生怕你再出去沾花惹草,我怎会将那几房你的妻妾留到现在?
放心,只要等你一去,不用一年,我一定会让她们下来陪你的!
父亲死后的一年内,果然他的三房妻妾都死了,不是掉水中溺毙,就是踏青脚滑落下山崖。
纵然县中的捕快查不出什么来,但李文博觉得自己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本来没有影踪的事情,也会被牵扯出一件大事来,何况这里面确有着令人疑惑的地方。
又一次改换姓名,将细软金银打包,抛弃这本不是自己家的地方,李文博再一次出现之时,已经是千里之外的一个城镇中。
已经快四、五十岁,膝下有一双儿女,李文博对于自己要求不是很高,只想做个富家翁,年轻之时的那股激扬意气早随着时间逐渐冷淡下来,现在看着一双儿女成长起来,在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或许有了钱财,又或许前半生自己一直活在怨恨中,后半年,他觉得自己应该活得痛快一些。
寻了几房小妾,置办下家产,在这个城镇中,他就以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面目出现在众人面前。
然而,早年的经历,让他每每觉得生活太过平淡,于是他再一次踏上了出外游乐的旅程。
又杀了几个人,李文博觉得自己的心重新归附平静,也就想回家。
每逢佳节倍思亲,正好是岁末之时,但当李文博踏进自己的府邸之际,一股血腥弥漫在口鼻间,久久不散。
全家三十七,除了他自己之外,全部被人杀死了!
血淋淋的几个大字,被书写在大门上,杀人偿命,血债血偿,这八个大字夺人心神!
是早年自己做刺客之时,刺杀的人的亲人来报仇雪恨,还是其他之人,李文博已经不想去细究了,他们虽然没有杀掉自己,但没有了子女的自己,这样活着比死了更为痛苦!
希望,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一口气憋在胸前,李文博很想仰天大叫,你们来杀我啊,你们倒是来杀我啊!可不像年轻之时,有那么好的身体,垂垂老矣的佝偻身躯不堪重负,垮了下来。
若隐若现,时有恶人出现在他的周围,李文博在街道上疯疯癫癫的叫唤着,“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没有人理会,就算那些本来想取他性命的人,看到他这般的样子,也只是含着残酷的笑容冷冷看着。
父亲积存下来的家产不知什么时候都没有了,李文博想要回家,可在他原来的府邸,总有一个捕快守候在那里,不让他进去。
过了三个月,一身恶臭的李文博出现在一普通人家的门口,向着里面的主人乞讨着残羹冷食,打开门来的人,李文博依稀能够辨认出他是自己的发小。
不想让他认出自己,李文博用手遮挡住了脸面,颤着手正想接过羹饭之时,一个黑影缓缓走近他,用一把剑打落他手中破碗,米饭泼撒了一地。
不想死,人越老越贪生,李文博再也顾不上其他了,像条狗一样爬在地上舔了起来。
那黑衣人对着李文博的发小说道:“你说他像不像条狗?”
最能辨认出你声音样子的人,除了你的仇敌之外,还有一同长大起来的发小,这个已经暮年的老者轻叹着,摇摇头,不理会两人,关闭上了房门,将李文博与黑衣人阻隔在外面。
“嗒嗒…”青石板上发出脚步声,有几个人在一同靠过来,嘴巴旁沾满了米粒的李文博颤着声音,磕头如同捣蒜,哀求着,老泪纵横着说道:“放过我,放过我吧,我不想死…”
一只脚踩上他的脊背,用力的碾压着,“我的亲人也不想死,可你放过他们了吗?”
“我的亲人也不想死,可你放过他们了吗?”
围拢上来的人,每个人都在重复说着这一句话,他们如同鬼魅,早被骇破了心胆的李文博挣扎着,他垂死呓语般说道:“我也不想,我也不想…”
“你的最后一点良知,在你父亲死后,也被你丢失了。”
“假如你不再犯案,或许我们找不着到你,但看看你,哈哈…”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看你现在,你已经不是年轻时候的你了,你杀的那几个人,让我瞧见了希望,复仇的希望!”
“李文博,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希望你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