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浮现一个场景,十字路口,三炷香插在一张黄纸上。边上放着,一碗豆腐羹饭供黄泉路上的亲人饱食一顿,不受饥饿。这黑心老板拎着桶,挨个舀一勺,前有抢祭品,后有收泔水。人间地沟油,黄泉百家羹。
唐铃却说,“上头连个烧羹饭送你一程的人都没有,有口吃的,总比没有强。快些吃,吃饱好上路。”
程因摇头如拨浪鼓,唐铃一副“盛情难却”的模样,的确让他不好拒绝。乔渡生不动声色地推开豆腐羹饭,拽动麻绳,将程因拖回身边。
“老板,你倒是个好人。”又压低声音嘱咐,“你还没死,切不可食阴间物。”
“吃了呢?”
“那你就留下,给你心仪的姑娘洗万万年的碗。哪日,吾想起你来,再来付钱。”
程因谴责,“乔渡生,你对好人的要求可真低。”
乔渡生笑到,“遇见你以后,样样都学会了凑合二字。”
唐铃见乔渡生拖着重铐,铁锁链重得双手微微发抖,好心说到,“不吃拉倒,不知好歹。我瞧你不是普通人,瞎了眼认识这种货色头。我要是你,恨不得离得远远的。狗屎黏在裤脚上,恶心又膈应。”
美则美,嘴太毒。程因义正言辞地说到,“小姐姐,我没钱,不能吃白食。这是对你劳动成果的不尊重。”
“大庇天下寒士,施羹舍食俱欢颜。唐家世代布施饿鬼道,不求有报,只为结一善缘。”唐铃说完官方说辞,冲程因呸到,“爱吃不吃,不要钱,要求还那么多。活该死了也没人给你烧纸。”
合着把他当要饭的。程因听乔渡生的意思,他还有还阳的希望,小姐姐再美,也不是他留下的理由。滋溜地钻进乔渡生的衣襟里,躲起来。
乔渡生却把程因拎出来,“你喜欢的,多看两眼。”
又又又来了!乔渡生每回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程因就知道准没好事。赔笑到,“阿生,当务之急,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好。我怕潘飞一激动,把我送去火化。殡仪馆的侯大爷跟我关系好,一定让我烧头炉。”
黄老道肉身未死,用术法入阴间黄泉,回去并不困难。程因则是死后来到黄泉报道,乔渡生庆幸,未来迟一步。忘川尽头有一处人间、阴间相接的地方:丰都。要想带走程因,只有一个法子,搭上忘川摆渡人的船。
乔渡生不客气到,“老板好人做到底,卖完羹饭,带我们一程。”
尉迟明晃晃地站在乔渡生后头,真当他们阴将无能,不管不顾地从他们眼皮底下带走人。
程因有点想起来,尉迟是哪位,熟人好办事。程因巧舌如簧,说服尉迟,放他一马,往后天天给尉迟烧豪车别墅小保姆。
“大将军,你是那位在西子湖跟我们一起战黑蛇的大将军。相逢是一场缘,你成全我,我放过你,共创和平黄泉。实话说,乔渡生本事一般,你本事比他还差。当着手下的面,被打到地上举白旗,更丢人。”
唐铃打量乔渡生,直言不讳地说,“你不是我的菜,我也不想招惹你,有多远,离我多远。”
乔渡生锲而不舍,语气刁钻至极。程因都有些觉得他过头了,出言制止,免得矛盾升级。乔渡生表示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怕咬。程因偷偷打收拾,了解乔渡生的用意。
“不就是说话难听,煮饭难吃,有必要从头批评到脚。我上学的时候,吃食堂顿顿吃嘛嘛香,从来不挑食。小姐姐的豆腐羹饭第一次让我体会到了,难吃,两个字。以后,我再也不用吹嘘自己好养活,我还知道什么叫难吃,懂不懂,感恩感谢。”
乔渡生刁钻的话,程因简直是在作死的边沿反复横跳。一唱一合,激怒唐铃。
“黄泉鬼吐饭!谁吃谁吐,欧耶,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积食,不消化。”
唐铃端起豆腐羹饭,一锅泼向乔渡生。乔渡生故意不躲,迎面接下一整锅的羹饭。
唐铃艾艾到,“对,对不起,我一冲动。你,你也真是的,干嘛不躲。都怪那个大头鬼说话难听。”
程因不敢邀功,躲在乔渡生怀里,冲唐铃吐舌头。
“我,我,算了,当我赔你的衣服钱,船票不多,只能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