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番杏花3
屋内屋外,除了北遥皇帝和宁无瑕,所有人都跪在地下,王侧妃拖住皇帝的一条腿,钗乱鬓散,扬着一张满是泪水的脸泣不成声。看到僵立在床边的宁无瑕时,王侧妃膝行几步扑过去,一手抱住宁无瑕的腿一手挡在身前,对着皇帝连连摇头,哭得说不出话来。
被王侧妃一抱,宁无瑕才反应过来应该逃,可王侧妃抱得死紧,她挣动了几下一个站立不稳竟然侧摔下去,落地时左手撑地,手腕处一阵折断了般的剧痛。可王侧妃并没有试图搀扶宁无瑕,而是仍然死死抱着她的腿,从嗓子眼里发出的泣号声尖厉又绝望。
宁无瑕顿时明白了些什么,她慌乱地看着不敢与她对视的王侧妃,再猛地扭过头去看着北遥皇帝,怔了片刻,突然使劲地朝王侧妃身上蹬踹,想挣脱她的束缚。王侧妃娇小柔弱,被宁无瑕猛地一脚踹退,可立刻又复扑了回来,生怕宁无瑕能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皇帝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下两个挣动的女人,宁无瑕吓坏了,也不知道冲着谁大声喝叱:“放开我!”
王侧妃全身一震,双臂收得更紧,她低埋着头边哭边说道:“别怨我……我没办法……”
处在生死边缘的人总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宁无瑕慌得全身都在颤抖,却努力地挣脱了王侧妃的双臂,挣扎的时候只是趿在脚上的两只鞋子早就不知道掉到了何处,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光着脚就朝着屋外跑。
皇帝只伸出一只胳臂就拦住了宁无瑕,宁无瑕猛然止步,身后的裙摆又被王侧妃抓住,情急之下她从发髻间抽出了一根长长的发簪握在手中,一绺乌发打着卷儿垂落下来,挂在肩头。因为发簪上镶的宝石太重,怕簪体吃不住份量会变弯,这根发簪的材质并不是足金足银,而是在熔炼时加了某种金属的半金,色泽与金同色,硬度却足以让它承受相当力气的弯折,握在手里时,就象一只细而长的匕首。
可能是已经很久没人有在他面前亮过兵刃之类的利器了,皇帝眉梢微扬,竟然没有发怒,而是笑得更深,脸上那条红色的伤疤也更加狰狞。他朝着宁无瑕走近一步,又走近一步,直到把自己的胸膛抵在了发簪的簪尖上,再将胸膛挺直,慢慢地将力量通过簪尖递送过来。宁无瑕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在这股力量的推动下向后退却。
皇帝笑着,沉声低语:“有胆识,不错。”
宁无瑕已经完全被皇帝身上的酒气笼罩,更被他的森冷笼罩,为了不让自己因为害怕而牙关交战,她死死地咬着牙,怒目望着垂首凝视着她的皇帝。似闪电一般,皇帝突然抬手用两指拈住发簪,状极轻松地就将簪身折了一个弯,让簪尖反而直冲着宁无瑕。
屋门这个时候再度被撞开,太子祁永喘息着咆哮着闯进屋来,一见屋里这个局面,他有片刻不能思考,稍稍回复了一些心神后,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只花瓶用力向皇帝扔了过来。
皇帝挟住宁无瑕,很轻松地避让开,王侧妃却闪躲不及,正好被花瓶砸中额角,当即鲜血横流,半边脸颊都染了红。王侧妃被砸中时的尖叫声响在每个人的耳边,她捂着脑袋,筛糠一般颤抖着向后退缩,一边退一边盯着祁永连声哀泣:“不是我不是我……他说以后就放过我……”
两行炽烈的泪水从祁永眼中涌出,他点点头,象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又点点头,然后用衣袖在眼睛上擦一擦,抬起头来狠狠地看向了站在宁无瑕身边的父亲,咬着牙厉声低语:“休要怨我,是你逼我的!”
宁无瑕听见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慈父对着顽皮的幼子般极有耐心极和蔼的话语说道:“你甫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这些年来,朕与你母后以及举国上下对你寄予厚望,可是看看你,是用什么来回报朕的期望,现在却还要来说,是朕逼迫于你?”
祁永厉喝:“我可以不当太子,你却不能再继续羞辱我!”
皇帝的语气仍然平静:“你的所作所为,早已经羞辱了你高贵的姓氏,羞辱了你英勇的先祖,祁姓子孙,雌伏于贱奴身下而不以为耻,竟然还怕别人来羞辱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