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夕,”宁如真握住春夕的手,“把你也拖到这里来,你不怪我吧?”
“您说什么呢!”春夕笑出了声,把点心递到公主嘴边,“什么拖不拖的,我到哪儿还不都是侍候您,哪儿都一样。不过孙嬷嬷说得对,这一路上您瘦了许多,您看您这腰,细得都快没有了,脸也都快脱形了,得多吃点赶紧补补,不然大婚的时候就不好看了。”
“不好看了吗?又没人看,不好看就不好看。”宁如真被春夕的笑声感染,也微侧过头笑了起来,款摆腰肢做了个莲叶舞中的旋叶式,轻盈地转了两圈,裙摆绽放如同水波微风里田田的莲叶,“相里大娘总是说要腰再细些跳莲叶舞才好看,她要是看到我瘦了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春夕眼尖,看见凉亭边假山旁闪过一带衣角时马上张开手臂护在公主身前,对着那个方向大声叫道:“什么人窥伺公主?来人哪!来人哪!”
“别嚷别嚷,别着急。”祁川赶紧摆着手快走几步,露出招牌般和善晴灿的微笑对着一脸警惕的主仆二人笑道,“惊扰公主殿下实非本意,恕罪恕罪。”
宁如真还没说什么,春夕立刻认出来这个年轻俊秀的男人是谁,她眨巴着一双眼睛盯着祁川脸颊上的酒窝,满脸胀得通红,拉一拉公主的衣袖,向着祁川深施一礼:“奴婢春夕,给靖安王爷请安。”
宁如真顿时也是一张大红脸,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怎么知道北遥人是这么豪放的,这个靖安王居然亲自跑到驿馆来见她,还连通传一声都省了!这可真是……真是……
祁川低低地‘啊’了一声,明白过来这主仆俩是把他错认成三哥了。可他自忖自己的长相和三哥没什么相似之处,这两个傻孩子傻得还真是不同凡响。向来性情跳脱顽皮的北遥国七皇子清清嗓子,把笑意咽回肚子里,新婚之夜时,这位未来的三皇嫂揭开盖头时,会不会被眼前的新郎倌吓一跳。那画面想想就好玩,有意思!
祁川拱手向对他行礼的宁如真还了一礼,略寒暄两句话,暗笑着离开。走出去一段回头看看,那小腰,还真是细得盈盈一掬。
等到祁川走出视线,春夕马上握住宁如真的手,笑语道:“奴婢说得没错吧,是不是白袍小将那样帅!是不是比小卢王爷还要帅!”
宁如真从离开卫国京城那一刻起就高高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回原处。她垂眸坐下来,盯着靖安王刚才站过的地方,视线里还留着他微笑时微弯的眼睛和洁白的牙齿。这个人和蔼得让她有些意外,故国那些关于北遥靖安王的传言中,他可是个性情疏淡的人。
但不管怎么样,如果将来要共渡一生的人是这样的,那么也许剩下的生命并不会十分难熬。
真正的北遥靖安王祁山此刻正骑在马背上,带着一队人马向摄山行进。
天水离宫原本是卫国皇帝的离宫,建在滑县的摄山南麓上,这里风景十分秀丽壮观,山巅还有一面天池,可惜离宫很多年前毁于战火。两百年前圣光帝统一北遥三十七部后大举南征,连同摄山在内的大片卫国国土被割让给了北遥。壮志已酬的圣光帝忘不了摄山的风光,下旨在摄山山脚下重修了一座离宫,并于建成后亲临摄山来鉴赏一下这殊胜天下的风光,不幸就在这里死于一场惨烈的刺杀。据说历史上这座离宫就是一座不祥的宫殿,曾经来过这里的两任卫帝都意外惨死。
又因为天水离宫距离卫国国境太近,然后这里就荒废了下来,渐渐成了北遥一处妃嫔的陵园,葬在这里的全是两百年来和亲到北遥来的卫国宁氏女子们。她们永远回不了故国,就只能在这离故国不远的地方长眠。
北遥当今皇上与靖安王的母亲在生下两个儿子后缠绵病榻好几年,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遵从她的遗愿,灵柩没有下葬京城玄武的皇陵,而是葬到了摄山山巅,遥望故国。今年是被追封为孝慈太后的宁氏祭辰二十年,她去世的时候绝没有想到自己留下的两个稚龄幼子,如今一个坐拥九五之位,另外一个也手握重权。
每次到摄山离宫来,祁山的心情都不好。一路风尘,离宫在望。天色有些阴沉,微风轻卷浮云勾留着一座座高耸的山峰,雨势渐渐变大,祁山把马停在一个熟悉的地方,抿着唇,隔着一层雨幕望向高大富丽的宫门。
望向变幻时光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遗忘的一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