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个红圈儿慢慢变成红线，又变成红点儿，红点儿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停住了。

天仁跳下看台，冲向那红点儿，一把从座位上拉下玲儿，剥壳茶叶蛋也恰恰赶到。

天仁责骂剥壳茶叶蛋：“你，你干的什么？！”

剥壳茶叶蛋一愣，应道：“都是这样开的呀。”

玲儿也一愣，应道：“不怪何先生，是我在开。”挥手擦额头汗珠，脸早已经比身边红色沙滩车还要红，看不出瞬间更红。

天仁缓下气来，说：“疯够了，走吧。”

“吃饭去，吃饭去。我赔罪，我赔罪。”剥壳茶叶蛋边说边上车，把车子移进车库。

剥壳茶叶蛋领天仁和玲儿来到工厂附近的鸿发酒楼，点了一大堆菜，还点了一份龙虾生鱼片。

龙虾生鱼片装在一艘木雕龙船里。

望着龙船，剥壳茶叶蛋说：“玲儿，你自己随便吃。天仁，来，碰个杯。天仁，我跟你快要上到一条船上了。”

“我今天向你下了订单嘛，当然是在一条船上啦。”

“对，我们得想办法让这条船装载更多的生鱼片。”剥壳茶叶蛋用筷子指指生鱼片，示意天仁夹生鱼片。

玲儿只顾埋头吃生鱼片，对天仁跟剥壳茶叶蛋参禅般的对话听也不听。

剥壳茶叶蛋吃下一片生鱼片，用块餐巾纸抹抹嘴，说：“你带来的客人走后，我们吴老板又去找了炳荣公司，愿以炳荣公司的老板原先开出的价码买下他的工厂，可那个老板又不干了，把要价翻了好几倍。”

玲儿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又埋下头去。

天仁端起杯子，往剥壳茶叶蛋面前一晃，说：“管他们的，来，干杯。玲儿，你也来干杯，你怎么只顾吃啊？”

“这龙虾肉好吃，我当然只顾吃。”玲儿边说边端起杯子，作势晃晃。

剥壳茶叶蛋干完了，嘴一抹，说：“可我们吴老板这两天还是三番五次地往炳荣公司跑，估计我们吴老板是下了决心要收购那家工厂。”

“收购炳荣公司干什么？”天仁问。

“以我的估计，我们吴老板是看到你天仁为他带来了一条大鱼，想把炳荣公司收购下来，扩大规模。”

“那你们公司不就更加发达了？”玲儿一边剥虾，一边说道。

“老板发达了，我们打工的还不是一样，又不会多长一分钱工资。”

“呃，何先生，你不是副总吗？”玲儿停止剥虾。

“副总还不是打工的，来，玲儿，请吃这个蒜泥生蚝。我们公司去年盈利两个多亿，我们吴老板就急着把这笔钱投出去。”

天仁停住筷子，眼珠子瞪大了，惊讶道：“两个多亿？”

“是啊，两个多亿，前年还有一个多亿的盈利趴在账上呢。这一大笔钱把我们吴老板的肚子胀得难受，所以，成天到处跑，谈合作，谈收购，谈项目。不过，我们公司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盈利趴在账上，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这些财务数字只有我们吴老板和他的两个股东，还有会计出纳知道，我也只是听到些传闻。”

“无风不起浪，你听到的传闻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天仁应道，心想，要是我有这么多钱，就先把给李校长许的愿了了，反正那么多钱我也花不完。

天仁问：“那你们吴老板想投资什么项目？”

“天知道他想投资什么项目，一天到晚都在谈。那天就有一个矿业公司的老板到我们公司来跟我们吴老板谈了半天。那个矿业公司的老板转悠到我的办公室来跟我交换了一张名片，我这才知道他是矿业公司老板的。”

“你们吴老板不会是想打算开矿吧？”天仁问。

“我哪知道。”

玲儿嚷：“哎呀，你们两个烦不烦？吃饭也不消停点，就知道谈生意经。”

剥壳茶叶蛋转头对着玲儿，讨饶道：“好好好，不谈别人的生意经吧。我给二位讲个笑话，这是我去年去越南旅游时遇到的事情。那天晚上，越南导游带我们二三十个大男人去尝腥，大巴车把我们往一个椰树林里一拉，车一停，那个越南导游一声口哨，呼啦啦，立刻从林子里跑出来上百个越南美女。那些越南美人儿可真是……哎呀呀，好些还是当年法国佬美国佬留下来的混血儿后裔呢，野性得很，漂亮得很，人人肩上扛一卷草席。”剥壳茶叶蛋打住，慢条斯理地剥起基围虾来。

玲儿停住手，等待剥壳茶叶蛋的下文，眼见剥壳茶叶蛋故意慢吞吞地剥基围虾，着急起来，催问：“扛草席干啥？你快点儿吃呀，怎么跟个老牛吃草似的？”

剥壳茶叶蛋终于吃完了，慢条斯理抹抹嘴，解开谜团：“嗨，地上不是有沙子啊石头啊什么的吗？”

“哈哈！”天仁笑。

“恶心，那热带林子里蚊子也多呀。”玲儿埋头吃蒜泥生蚝，又飞快地瞟一眼天仁。

“可不是？不一会儿啊就听见满林子里到处是‘噼啪’‘噼啪’打蚊子的声音，一个更比一个响亮，热闹得很啊。”

天仁忍住笑，问道：“那你老兄打了多少只蚊子？”

“我没打，我站岗。”剥壳茶叶蛋一脸威严状，惟恐光表情不够，还把手中的一双筷子当做ak47冲锋枪，往胸前一端，做出个士兵持枪站岗动作，凶神恶煞，铁塔一般，真恶来转世，韦驮降生。

“哈哈，你这样往椰树林边一站，恐怕即便全越南的公安扫黄部队来了也不敢近前。”天仁笑，又夹起一片三文鱼刺身。

剥壳茶叶蛋额头上的卷帘门早已经固定成型，可以取下来拿到家装市场去卖个好价钱了，两只眼球完完全全成了两只剥壳煮熟鸡蛋，定在玲儿面前，悄声说：“后来呀，从林子深处不知道怎么突然跑出两条野狗来，‘汪汪汪’冲了过来。这下子可好看啦，椰树林子里妖精打架，从地上呼啦啦爬起来一大群白花花的妖精，尖叫着朝大巴车冲来，光溜溜全堵在车门。肥胖的笨男人摔倒了不少，慌慌张张，爬起来又跑，嘿嘿嘿。”

“噗嗤。”玲儿忍不住低头偷笑。

天仁笑个不停，笑完了，暗想还是神山下的对歌会干净，响起的都是鼓掌声。神山下的藏獒可比越南的野狗威猛，会一口咬断……

“哈哈哈！”天仁又笑。

待两人笑完，剥壳茶叶蛋又对玲儿吹嘘说：“玲儿，我为我们吴老板带来的利润一年有好几千万。我一旦离开我们公司，我们公司多半会垮掉，客户全部在我的手里。当然，我不会走的，我们吴老板待我很好。”

“那你就好好干呗。”玲儿又吃起扇贝来。

吃完午饭，天仁和玲儿去长途客车站。

天仁买车票时，玲儿突然敲诈天仁说：“走，到西湖玩去。我帮你当了三天打杂的，没要你一分钱工资，你得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