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雪花飘舞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座城市被夜幕笼罩着。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满室的暖光迫不及待的泄了出来,照亮希尔所在的方向。
从一片火光中走出来的安琪,拨开脸颊的碎发,看着希尔抿唇一笑。
安琪像是一抹清晨的朝阳,仿佛她一出现,便驱散了无边的黑暗。
软糯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屋子很温暖,你要进来坐坐吗?”
希尔看着她,有片刻的失神。
即使过了很久很久,希尔脑海里仍然会时想起这一幕。
沙沙的风声萦绕在耳边,而眼前的少女柔得一塌糊涂。
当希尔环顾了一遍周围,确认她是跟自己说话后。巨大的喜悦从体内升腾起来,一丝一缕的游走在他每个感官。
连带着痛也弱了几分。
然而希尔面上丝毫不显,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希尔沉浸在欣喜中,没注意到红晕已悄然爬上了安琪的耳朵。
外面寒风刺骨,他一个人在外面衣遮体,随时有可能会冻晕过去。安琪做出见死不救的事,而且她的异能那么厉害,用担心别人会害她。
即使在雪山上遇到了好的事情,她还是选择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帮助别人。
人影的模样安琪隔着玻璃窗户看清楚,然而当她推开门的刹那,才发现这是个大约18、9岁的少年。
银色的发丝随性地披散在脑后,他脸上附着污渍,却难掩眉眼间的精致。轮廓明明很柔,但那双上挑的眸子却透着森森的寒意。
这个是要比兰杰特还要耀眼的存在,如果说兰杰特是温宜人的微风,那么他便是猛烈刺骨的冰雨。
冷到极致。
随风飘荡的布料之下是精瘦的肌肤,透着健康的白,甚至比她白上几分。细小的雪花顺着他的胸膛一路下滑,没入腹线。
衣料实在太薄,隐约还凸显着下身的线条,安琪脑袋轰的一声,耳朵迅速染上烫人的温度,连忙把目光收了回来,保持着仰视的姿势,敢随意乱瞟。
安琪退到少年的身后,红着脸把他带了进来。
灼人的冰冷被阻隔了在门外,徒留一室的暖。
壁炉烧得很旺,噼里啪啦的发出响声。
希尔紧靠着安琪,人类的气味污浊难闻,平日里他都避之及,然而她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清香,好闻得行。
隔着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衣料上烘得暖暖的温度。
少年没有马上坐下,而是紧紧跟在她的身侧,安琪以为是他觉得局促,所以转过头来,热情地跟他说,“你先坐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安琪望着少年良久,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她心里觉得奇怪,他应该是能听懂她的话,才向她点头的啊。
她向他又凑近了一些,忍住又重复了一遍。
空气又再次安静了几秒。
她暗暗的想,搞好他是怕生呢。这样一想,埋在心头的疑惑便消散了许多。
安琪转身向厨房走去,想要给他倒杯水。
下一秒,轻细地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像是鞋底摩擦在地上的响声,倒像是……
安琪停了下来,狐疑地朝少年小腿下方望去。
少年细瘦的脚踝下,那双裸露在外的白皙的脚被冻得泛着深深浅浅的红。
一眼看过去,有点触目惊心。
她难以想象他在雪地里究竟走了多久。
希尔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看自己的脚,猜透她神色里的惊讶。
“你……等一下。”从震惊缓过神来的安琪慌慌张张跑地上二楼,到处搜寻着鞋子。
木板吱呀吱呀的震动着,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希尔定在原地,向四周张望着。
他从不进入人类的住所。
然而安琪的出现,却打破了他的原则。
他抬起头,仔细的看了一下周围。
小小的房子里,每样物品都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希尔记得墙上挂着的油画是安琪在一个温暖的午后亲手画的,餐桌上的桌布还被她绣上了一朵黄色的小雏菊……
目光所及之处都格外温暖明亮。
一会儿,安琪提着一双比她手掌要大一倍的女士尖头鞋下楼。
说是女士鞋,可除了花边略有些同以外,跟男生的款式没什么两样。
她的脚太小,一看就不合适,思来想去也只有莉莉的鞋了,这双鞋莉莉买大了,因为不合脚便一直放在了角落里。
“我这里有一双鞋,你介意的话可以先穿着。”
希尔看清了安琪手里的东西后,神情冷了几分。虽然他没说话,但表情明显写着厌恶。
安琪有点不好意思地把鞋子当了回去,有几分被拒绝的怅然。
她还是给少年倒了杯水,少年接过去的那一瞬间,骨节分明的手擦过她的指尖。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冷,有几分上好玉石独有的冰感,这样感觉十分的熟悉。
他没有喝水,也说话,而是把目光定在了安琪玉笋般的手上,她的手很暖。
手指绵软修长,连指甲的形状也圆润干净。
比他这双淌过鲜血的手漂亮了知道多少倍。
希尔眼底翻滚着别样的情绪,他抿了抿唇。
安琪觉得身边的少年很奇怪,管她对他说了什么,他都一言发,是点头就是摇头。
她下意识地认为是因为他会说话,才没法跟她正常交流。
望着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心里忍住对他又多了几分同情。
室外的雪密密麻麻的,越下越大,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安琪抬眸对少年说,“你有地方去吗?如果没有的话,就等明天雪小点的时候,再走吧。”
昏黄的光线,让希尔的戾气褪去了几分。他回头看着安琪良久,嘴巴微张,想要开口,然而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希尔心里清楚,安琪以为他是个哑巴,但是这一刻,他并不想戳破。
在他看来,她没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或许也算是一件好事。
安琪的晚餐解决得潦草,因为少年不吃,她也好耽搁太久。毕竟被别人看着吃饭的觉,总是怪怪的。
他们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了很长一段时间。安琪偶尔能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然而却并反。
知道为什么,少年给她一种很特别的觉,让她莫名到亲近。
夜色已晚,安琪去厨房烧了一大锅的人水,准备洗漱一番便入睡了。其实这里的人都很少会洗澡,但是安琪有洁癖。
所以即使劈柴烧水很麻烦,她还是坚持着每天都洗一次澡。
安琪扫了一眼脸上斑驳着污迹的少年,轻声开了口,“我这里有温水,你要去清洗一下吗?”
下一秒,希尔面无表情地冲她摇了摇头。
安琪倒是没到意外,因为连莉莉她都不太能劝得动,一听到洗澡莉莉就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似的,躲都躲及。
她揉了揉自己的肩,起身便要向洗手间走去。
然而安琪很快就意识到有些对劲。
安琪回头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她背后的少年,满腹的疑惑。
愣了好几秒后,才小声地对他说,“我是去洗澡呢,你可以坐在沙发上等我。”
希尔微微颔首,示意他知道了,这才没有继续跟着她。
安琪身上的味道太特别,对他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远离她一秒钟。
安琪洗得很快,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濡湿的发尾散在肩上,粉嫩的长裙衬得她肌肤雪白,长度垂至脚踝,是宽松舒适的款式。
毕竟是有陌生男人在家,所以她挑了件最保守的睡裙。
安琪白嫩的皮肤被水蒸气蒸得泛了星星点点的红,精致的锁骨从衣领边缘露了出来。
当她走过希尔身边时,一股淡淡的甜腻的香味传来,充盈着他的官。
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好闻,像是挂在树杈上饱满多汁的桃子,希尔喉咙有些发紧,自然地别过了脸。
安琪也没察觉他的变,思想后,还是觉得他要清洗一下,起码洗洗脸和手还是要的。
心里这样想着,安琪便捧了一盆温度适宜的水放在了桌子上。木质的水盆随着她的动作荡起来一圈圈的涟漪。
她对上希尔琥珀色的眸子,语调极尽的温柔,“我睡觉都会洗一下脸和手,这样睡觉会比较香哦,你要试试看吗?”
这样的方法她曾经用在了莉莉身上,当时她迟疑了一小会,便真的去尝试了。也知道对他奏不奏效。
希尔的目光从安琪的脸上又落在了那盘水上,他依旧沉默着,既点头也摇头,安琪也摸不清他的意思。
这是要逼死洁癖呀,安琪实在没辙。
她只好从洗手间里拿了一条干净的手帕出来,在希尔的注视下,手帕瞬间就被润湿了一大半。
安琪纤柔的手指轻轻地一捏,把水分都弄干净后,试探性地拉起少年的手。
希尔虽然疑惑,但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眼看着他没有拒绝,她便顺着肌肤的纹理,一点点的擦拭着。靠得近了,安琪才发现他的掌心有许多深浅一的伤痕,其中一条还从食指蜿蜒到了手腕处。
当她把希尔的右手放下,拉起他的左手时,那个血红色的印记让安琪吓得愣了几秒。
察觉到了她惊讶的目光,希尔很快便把左手抽走了。
他把手放在身后,眸色一沉。
他……到底还是吓到她了。
安琪感觉到手一空,顿了顿后,又望向了希尔,他垂着眸,头低低的,像一个不小心被揭开伤疤,自尊心受挫的孩子。
她眼睛亮亮地注视着他,“我从出生的时候小腿上便有一个银币大小的胎记,红红的,看起来可难看了,可是我的妈妈却对我说,这是上帝在创造我的时候,给我留下的印记,这是他给我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希尔眸光微闪,他努力遮挡着的手,指尖微颤。
木质壁炉里的柴火炸出橙红的火花,安琪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披着一身的暖意。
希尔心里的某个角落,霎时透进来了一束光,把混沌的黑暗慢慢地啃食干净。
他的目光从安琪的柔的侧脸落在了自己的左手上。
无数次想要除掉的图腾在这一刻,突然顺眼了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