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轻云正靠在桥头,玩弄着垂下的柳枝,沿岸的屋舍吹出缕缕青烟,不知是正做着什么给孩子逗趣的糕点,桥上大雁展翅高飞,桥下流水汩汩叮咚,湖面上,一位老翁驾着一叶扁舟,手执一根长竹篙,优哉游哉的点打着湖面,任由小舟慢慢向远方划行,自由而又轻松,总归是岁月静好的安心。
“单伯伯,那个小混混真的会来吗?”头顶着大太阳,柳树下也不能清凉,唐轻云有些不耐烦道。
单姜萧握着伏桦,直直的站在桥中间,桥身宽大又无人来往,从她这个方向看去,单姜萧一动不动看着湖边的模样像是等待着哪位未归的故友,他的侧颜也是十分的俊秀,想是年轻时一定也迷倒了不少的姑娘,只是江湖皆知,单姜萧孑然一身,不曾娶妻,威望却颇高,无论是哪家哪户的富贵,都会尊敬的唤他一声‘单道长’,只是他不笑时,眼里似乎都透着股淡淡的忧伤,长此以往竟也无人能够揣摩他的心思。
他依旧保持那副姿态,淡淡答了一句,语气却极为坚定,“会。”
桥上风逐渐变大,柳树也被吹的沙沙作响,单姜萧自然是不会被外界干扰的,若不是那身墨青色的长裳微微飘动,旁人见了觉得是一座逼真的雕塑也不为怪。
“来了!来了!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远处一深蓝布衣少年跑来,还不停的挥着他那双大手。
唐轻云看着他却是呆住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你这一打扮,还挺人模人样的,果然是人靠衣装啊!”少年模样俊秀,五官端正,肤色虽不是很白皙,但却能恰到好处的显出硬朗之魄。
应绍凡插腰撇嘴,“你这说的什么话!本公子一向是玉树临风,貌比潘安。”语气中还带了几分得意。
单姜萧不自觉的看向他,觉他没什么心机,身在江湖之中,没点心思的人倒是不常有了,想来他也从未深涉其中,那如此表现也是应该的,只是江湖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若是装出来的也不一定,若不是装的,太过于相信别人,平常意上是单纯,江湖上便是笨拙,不懂得破人心,大概也活不久。
目光一转又被他手中的长剑吸引,黑蓝色的剑鞘,纹着些许波澜,全黑的剑柄与鞘口迎合,是把好剑,“何名?”
就没见应绍凡合过嘴,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个乐呵呵的傻子,笑的眉眼弯弯,是副打心底真诚又似没心没肺的模样,他举剑在身前,“单大哥好眼力!不过也是,你连我手中的老茧都看得清。”
“遇穷。”
唐轻云一愣,眼睛眯了一半,好似没听明白的样子,“遇穹?欲穷?”
应绍凡有些无奈,“遇穷。”
单姜萧干咳一声,男儿当自强,他一定是在激励自己,不争不抢,放荡不羁,“有个性,好名字。”
本就耽误了些时间,三人即刻同行,便往妄尘那赶去,应绍凡随手摘了根稻草,叼在嘴里,定是个野惯了的孩子。
“既然你不是乞丐,为何要那样装扮?”唐轻云问。
“混一口饭吃呗,再说我是全心全意反邯。”应绍凡扔了那根草,转手又摘了根更鲜嫩的,“江湖中人,总是要做点什么,就当是为民除害,反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好牵挂的。”
走在前头带路的单姜萧道:“谁教你的武功?”
“我师父啊!只是他老人家教会我做人后,就去了。”应绍凡语气微微低落,方才洋溢的笑容也收了,唐轻云也不再说话,只觉这人还有那么些感情,也没想的那般玩世不恭的混蛋样。
应绍凡倒也闲不住,默了几秒,又一副无事的模样,蹭蹭蹭跑上前,与单姜萧一排走着,想搭上他的肩,又看他面无表情,带着凶冷的气息,应绍凡不禁背上一凉,伸出的手随意挥了几下,又落到自己的腰上,“单大哥,这是去哪呀?”
单姜萧还未语,唐轻云就跟着上前,她步子快,应绍凡还未注意,便被她拉的倒退了几步,“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单伯伯的小弟了?一口一个大哥叫的…真烦人。”唐轻云语气透着几分假意嫉妒,倒也没真觉得他烦人,她一大户小姐对一个陌生人这般说话,真是把他当做了朋友。
应绍凡是个普通的粗人,江湖中人男女之间的礼法又看得轻,也没那么多男女授受不亲,保持距离不得言谈的拘束,路上的风光景色甚好,唐轻云除了随唐剑丰出门学些家族事物或是历练习武外,倒也没欣赏过什么风景,而应绍凡就不同了,他独自一人,常年漂泊,见过许多大好风光,单姜萧走在前头看似不爱聊这些,两个小辈跟在后头说的正是起兴。
应绍凡文采不高,说的几个地方也显得十分夸张,唐轻云虽说没怎么去过,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她听的云里雾里,也有了些心动。
不知不觉间,单姜萧已经停了步子,“到了。”
应绍凡抬头,面前是个古铜色的别院,院外种着两颗日香桂,散着淡淡的幽香,树上挂着一块楠木牌子,唐轻云伸手便能握到,“楠院。”听说妄家每个院子都有名字,且取的都较为惬意耐听,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一门童从院中小跑出来,弯腰行了一礼,“几位里面请。”他一手放在腹前,一手伸向院中。
唐轻云微皱了眉,有些疑惑,“他知道我们要来?”
单姜萧点头,入了院门,院中也是古铜色的,精巧别致,古色古香,正中间是个大池塘,数十只游鱼还在争相踊跃,他们自由活泼不被世事纷扰的姿态还真是惹人羡慕,绕过池子,走上一道长廊,长廊略为昏暗,门童熟悉的拿起右手边案上的蜡烛,一吹便亮了,走到尽头,又过了个弯道,眼前焕然一新,像是到了个世外桃源般,绿树成阴苍翠欲滴,湖水波光潋滟清澈见底,四周青山环绕峰峦雄伟,湖水两侧种的是竹林,尽显主人的清新淡雅。
“真是家大业大啊!”应绍凡眼里泛着金光,不禁感概一句,“建的真好,而且还只是个院子。”
湖中央立着一座古铜色木亭,亭子中间又摆着个楠木茶桌,桌旁站着一位年轻少年,他双手伏背,一身白色繁衣轻巧,长发自然落下,锦丝发带随风轻轻飘起,腰间系白玉与带中一银剑相衬,闻步子声音而来,他便转过身,二十左右的秀气公子,他双手握在身前,轻轻低头然后抬起,“道长。”
门童已退了下去,唐轻云还是头次见到如此端庄又生的好看的男子,“你就是妄尘?”
那男子轻轻点头,“在下妄尘。”
应绍凡笑着到他身边,喝了一杯桌上的茶水,甘甜又带着抹桂花香,令人回味无穷,“妄公子真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啊!”
“公子谬赞。”他的一言一行中皆带着生冷,随即又对单姜萧道:“家父已了解此事,命我听从道长吩咐,助道长一臂之力。”
单姜萧欣慰,拍了拍他的肩,“好。”江湖皆知,妄家独子妄尘清秀俊逸,德才兼备,一袭白衣年少成名,是世家弟子的好榜样,是名门望族的都想争取的少年郎,家中有女皆欲嫁于他,更是有大家闺秀宁愿前来做妾,奈何他天生冷淡,不喜人间百态,若无是非动摇妄家地位,便是只做个不问世事的画中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