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军营外头的空地上走着,脚步不疾不徐。因是夏日,周遭多少虫鸣,蚊虫也在眼前乱飞,唯一的美景,大约也只是浩瀚的苍穹,一起挂着的点点繁星。
“你叫我一声四哥,我也就拿你当我自己的妹妹,你个性耿直,许多事情你都看不过眼,甚至还想求个明白,这样好,却也不好。”杨四郎率先开了口,驻足回身,看着跟在身后的卫姝缓缓道。
卫姝垂眸,勾唇浅笑:“那四哥这是在夸我么?”
“是,也不是。”杨四郎说的认真:“我杨家多男儿,唯有八妹一个女儿,父亲与母亲自然的宝贝的紧,如今你唤我父亲一声老师,我们自然也拿你当作了自家的女儿一般疼爱。”
“这个我知道。”卫姝点头应道。
“那我这个做兄长的话,你听还是不听呢?”杨四郎认真的问道。
卫姝点头,算是答应了。
“父亲爱兵如子,他自然也不愿手下的士兵还未休整好便长途跋涉,再入险境,只是君命难为。小姝你个性耿直,事事都要求绝对,父亲不是没有上书,朝中各个大臣也纷纷规劝过圣上战事非儿戏,可圣上一意孤行,将朝中进言的几位重臣纷纷降职罚银,甚至还打算让潘豹接手杨家军,与圣上出征北境。”
杨四郎眉宇间带着些许的愁绪,复转身望着那浩瀚苍穹:“君临天下,众臣子只能听从,如若不然便只能造反,只是天下初定,若是再起战火,内忧外患于国不利,所以,做臣子的能规劝的了最好,若是圣上一意孤行,便也只能遵从,谁让这天下是圣上的天下呢。”
卫姝长吁一口气,沉默许久才道:“便再也没有的法子了么?”
“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劣势扭转,尽量让此次战事的损失降到最小,若是能胜,便是意外之喜。”杨四郎笑的轻松,似乎不惧眼前的这场战事。
卫姝就站在杨四郎的身后,满脸愁绪,若是圣上一意孤行,谁的劝都听不进去,那四王爷该怎么办?
他也是力阻此次战役的人,无非也就是此战胜算不大,还让将士冒险,增加了赋税,此战胜了倒还好,可若是败了该如何是好呢?
“四哥,此战我们一定不能败。”卫姝坚定的说道。
杨四郎回转身冲着卫姝伸出了拳头:“我杨家军上下一心,共抗辽军。”
卫姝握拳与之相碰,坚定道:“为了大宋,为了杨家军,也为了四王爷。”
夏日里的夜晚,虫鸣蛙叫,总是热闹非凡的。
福宁殿外,赵德芳直挺挺的跪着,双眼如炬,就连跪着,也丝毫动摇不了他的气势。
李复从殿内出来,瞧着那跪着的赵德芳,不由的叹了口气,到赵德芳身前恭敬的行礼道:“四王爷,官家已经歇下了,您明日再来吧。”
“圣上若是执意不顾将士性命,非要御驾亲征,我便一直跪在这儿,直到圣上收回成命为止。”赵德芳丝毫不动摇,就连语气里也多了些许的坚决。
傍晚时赵德昭与他商议过此事以后,他便觉得事有不妥,圣上下旨让德昭留京处理国政,不可懈怠,赵德昭本就是皇帝的侄子,皇帝御驾亲征,德昭暂管国政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皇帝生性多疑,登基之后虽然对德昭与德芳也是多加照拂,可毕竟手中却无更多的实权,如今却让德昭暂管国政,恰好这道旨意又是一把双刃剑,若是皇帝存心,无论他管理的好与否,皇帝都有理由治罪于他。
先帝的驾崩当夜迷雾重重,新帝登基也是众说纷纭,赵德芳就必须要保住自己的兄弟与自己,方能进行后面的事,如若不然,便都是徒劳。
福宁殿的门缓缓打开,殿内的烛火在皇帝的身后,将他的正脸都陷在了阴影之中,烛光拉长了他的影子,他负手站在殿前,瞧着那个直挺挺跪着的赵德芳:
“朕意已决,你赶紧回去吧。”
“难道圣上真的忍心置将士的性命于不顾么?炎炎夏日,将士们刚从北境战场下来,如今又要长途跋涉前往另一个战场,这无疑是在消耗战力,于战事无益。”赵德芳抱拳,言辞恳切。
“荒唐,他辽违背誓约,暗中相助北汉扰我边境,如今北汉已归我大宋,北境安危不可不顾,辽国如饿狼般对我中原大地虎视眈眈,此前雁门关一战,足以看出他们的野心,如今朕不过是趁胜追击,想要绝了他辽国对我中原的野心,怎么,朕错了不成?”
皇帝声音低沉有理,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眼神阴鸷,直勾勾的盯着赵德芳:“德昭是你兄长,亦是朕亲侄,代朕暂管国政,也是情理之中,你也不必再求情了。”
“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