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久久难愈的刘弈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觉得自己猥琐、卑鄙但又偏偏混合着一种压制不住的喜悦。
终于见到她了,从前世算起到如今,他有五十年没有见到她了,五十年中他身边的人走马灯一般的来去,他们大多在他的记忆中只剩下个名字,有一些连名字也想不起了,只有她的模样时间越久越清晰。
他看着她的轻撩裙边跨过地上的障碍去换画笔,低头专注地调色,伸手挽起耳旁的头发,线条柔和的侧脸,仿佛又回到当年京城里那个小院中,她也是如此沉静温柔,一天只是埋头干活。
他现在觉得她的每个动作都是那么可爱动人,可为什么前世他的眼睛瞎得那么严重?
悔意一涌上来,他便又呼吸不上来了,脑子里一阵晕眩。一直在他身后留意他的徐学谦立刻上前,将他拉到远处,小声说:“快歇一会儿吧,她以后会到书院里来教孩子画画,你偷窥的机会多着呢。”
刘弈坐下喘了几口气,缓了缓心跳,也压低声音道:“我想听听她的声音,想再喝一次她给我熬的骨头汤。”
徐学谦的的眉头已经深如沟壑了,这是书院,有的是厨子,叶二姑娘大病初愈,让她下厨熬汤,会不会太过分了?
他瞥了一眼惠郡王,劝道:“今天能瞧见她已经是她的大福气了,她身子刚好,今天又修补了这么多灯笼,就别折腾她给你熬汤了,来日方长,等她原谅了你,会天天给你熬汤喝的。”
惠郡王一听这话立刻又面如死灰,毫无生气:“我母亲身边的嬷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她是来带我回京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她,也许就是生离死别。”
徐学谦叹了口气:“多情自古空余恨啊!再等等看吧,也许一会儿会有转机。”
叶子珺的活儿干到一半,一直守在门外的叶成杰忽然敲门道:“师父,程姐姐叫你歇一会儿,去用一些茶点。”
叶子珺直起身子擦了下额上的汗,便开门出去了,一路没开口说一个字,隔壁的刘弈从墙上的小洞撤下了耳朵。
两辈子加在一起,他已经九十多了,却还要受这样的罪,提起希望心跳过快,屏息等待心跳过缓,希望落空心脏抽搐,这一番折腾下来,
他忽然明白过来,上天叫他重生一次,并不是让他与子珺再续前缘,而是让他来还债的。
徐学谦也很着急,你说这叶二姑娘怎么就不能活泼一点?徒弟在门口叫你,你好歹大声回答一声“知道了!”
“别急,别急,还有机会,咱们去门口听。”堂堂知县大人,不但给人墙上凿孔,供人偷窥,还给人出主意窃听,实在是有辱斯文,徐学谦无奈摇头。
书院中有一间专门为程苏留的休憩室,她此刻正陪着叶子珺坐着用茶点叙话。
父亲去拜访好友了,不在书院中,不想知县大人却恰在这一天带着自己的好友来探望他,她分明已经说明了原委,可知县却执意留下等待父亲归来。
听说今天叶姑娘也会来修补灯笼,便很知趣地要了隔壁的空房间来避嫌,上一次他见到叶姑娘上前套进乎,碰了个软钉子,看来是长记性了。
程苏善解人意,见叶子珺话不多,便只挑些天气、女红、吃食之类的轻松话题来谈。
但就算如此,叶子珺心理惦记着活还没做完,只坐了片刻便又想去干活,程苏于是送她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