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两日的肚子终于填饱了。流川狼吞虎咽地扒拉干净第三碗米饭,才意识到对面那位新夫人脸色难看得很,手里的筷子一动未动。
再把目光扫向冯函羽,他也看得呆了,好像在某一刻他想夹菜来着,但筷子还未触及就发现唯一的一块肉被抢了去。再看这个吃相,怎么说呢?只能用一句毫无风度来委婉形容了吧。
“去厨房再弄几个菜过来。”冯函羽收回僵了半天的手,黑着脸命令道。
“是。”灵清应了声,给门外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小丫鬟便跑开了。
“嗯嗯,”流川略带歉疚地放下手里的碗筷,扫一眼身上的装束,更是羞愧难当,皱眉许久,才抬起头来,道,“刚刚只顾着吃饭,也忘了换件衣服,真是有失……”她想了想,“有失颜面。”
幽月心中暗暗嘲笑了许久,猜测到这位正是冯家刚被排挤到西厢房的正室少夫人,然后才一本正经地开了口,“姑娘莫怪,你自打这一进门就坐下埋头吃饭,也未说明身份,大少爷也未介绍,要是光凭你这一身的装扮,我还真是猜测不出来你是哪个园子的丫鬟……”
果然是读过书的,流川听她弯弯绕绕说了一堆,只听懂了一句,她问她是哪个园子里的丫鬟。
“我不是丫鬟,正是你相公的前夫人……”她顿了半天,大概还没写休书,“只差一纸休书,若是你闲着就帮我写了,也劝大少爷画个押,不,画个……”休书是要用什么证明来着?“按个手印。”
“……”幽月把目光放到冯函羽脸上许久,才应了一声,“原来是姐姐啊,哪个不长眼的把姐姐的衣服弄成这样,灵清,还不赶紧伺候大少夫人去西厢房换件干净的衣服?”她把“大少夫人”和“西厢房”二字说得极重,想是提醒她什么。
这句话她倒是听懂了,本来她就心有不甘,现在也该说道说道了,“前日里为了迎娶妹妹你,原为你备下的凝香园失了火,大少爷找人来算了算,说是这繁花园的正屋吉利,于是我大半夜就腾出了地方……”
幽月插了句“多谢姐姐!”心里不知有多么得意。
“这屋子原是借给你使的,既然妹妹没有搬出去的意思,大少爷这儿也没什么别的安排,我也就不去争什么了,我迟早是要这休书的,早腾晚腾都是要腾出来的。”流川散去了散漫的姿态,露出难得一见的严肃,“可是,我与大少爷一日断不了关系,这冯府的人就得称我一日大少夫人,我饭还是该吃,水还是该喝,这姐姐还是该做,至于大少爷嘛,该是我的还是我的。”饶了更大一个弯子,流川竟然把自己说糊涂了,她低头沉思一番,想是这大少爷到底是要还是不要,自己盘算了半天,又抬起头来,“分给我的月钱还是我的,大少爷就算了。”
冯函羽脸色一阵红一阵黑的来回变化了好久,才压下了胸口的火。刚刚自己一时没忍住沾染了她一下,她也不是丝毫地不屑,可现在还是一如既往地把自己往外推,难道她是在欲擒故纵?他想到这里,不免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感叹,怒意渐渐转为得意。
幽月适才得意的神色都僵在了脸上,原来以为一个乖乖把正房都腾出来的正室是个软柿子,见她那番不雅的行径后又觉得她是个粗俗又没眼色的软柿子,可她刚刚的一番话才真正提醒了她,这是个放荡不羁,不屑于和她争的铁疙瘩。再看这大少爷,平时也是个顽劣之人,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如今一块铁疙瘩都卡在他眼里了,他却还如此忍让。若是硬碰硬,也不值当,虽然这下马威没有立成有些不甘心,但时日还长,不管她是真走还是假走,都需从长计议。
她又把嘴角拉上去,勉强挤出一丝宽容的微笑。“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我定当好好劝劝大少爷早日放姐姐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