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纱帐,缎子棉被,绣着牡丹的锦枕。流川缓缓地睁开眼,眼珠不停地绕着这些东西打转,难道死了以后会产生幻觉吗?
“小姐,小姐?”一直唤自己的声音熟悉得很,等她再凝聚一下精力去看向声源时,确定了,这就是幻觉。
不停呼唤自己的是芷香,大小姐的丫鬟,同自己一样,每日照顾大小姐的生活起居,但她比自己上心,大小姐的喜怒哀乐她全然明白。她和自己关系不错,有时喊自己名字,有时喊自己川浪子,今日她称呼自己小姐,她倒觉得有几分搞笑,嘴角不免浮出一起笑意。
“小姐,您笑什么啊?”芷香疑惑地看着自己,突然想起什么,大惊道,“您……不会……傻了吧?”
流川还是想笑,看到芷香的神情从焦急到惊讶,再到担忧,不断变化中,似是在演一场独角戏。
“糟了!”芷香一拍大腿站起来,留了句话,就跑出了屋子。“小姐你等着,我去找大夫来!”
等她出去,流川才收起笑意,伸手揉了揉眼睛,顺便敲了敲脑袋,好让这个幻觉早点消散。
她记得昨日大小姐溺水无人搭救,无奈自己跳了下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全然忘记了。
想到这里,她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无人,自行下了地。她得去看看大小姐的情况。
路过梳妆台时,铜镜里的一个身影似曾熟悉,她突然停住,顿了顿,又退回两步,再看看镜子里的身影。安静了那么几秒。
“啊”
尖叫声似是要掀翻屋顶,可这园子里除了自己和刚刚匆匆跑去找大夫芷香,并没有其他下人,园子里在这歇斯底里的一声喊叫后又恢复了平静。
镜子里的女子,身着素白睡衣,腰带处还挂着那块儿刻着金凤起舞的白玉,手腕上也带着那只先夫人传给大小姐的翡翠镯子。
再往上看,凌乱的发髻下一道还未开过的脸,一双杏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一只手摸上细致水嫩的脸颊,突然停留片刻,然后用力地掐了掐,差点掐出水来。
“我是谁?”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她的记忆回放到一个月……不,她也记不清了,应该是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家中经历了一场变故,养父带她出逃来了杜府为仆。她当时年幼,和杜家大小姐年龄相差无几,杜家夫人便让她做了大小姐的玩伴,虽然没有卖身在杜府,却得到夫人赐姓。自此,她便一直留在清香园。
可能要把事情再放得近一些,她才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吧。
于是,她又回想到几天前。
“看公子印堂发黑,数日之内可不可近水。”流川正晃晃悠悠地路过一个卜卦的摊子,一老道突然提醒道。
流川停下来扭头一看,又一个江湖骗子。不过就是骗些银子,她也懒得搭理,正要往府上走,突然听到一阵哭喊声,继而棍棒相交声响起,回头一看,十来个混混操着棍棒围着一个成年男子乱打,一个妇人跪在两位身着体面的公子面前求饶。
上前一打听,原来是有位少爷看上了卖菜的妇人,借着其丈夫的债务强行逼迫。
流川认出其中一位身着暗红锦缎的少爷是自家大少爷杜玄,另一位身着青色缎子一脸坏笑的男子,想也知道是冯中书令的长子冯函羽。
市井上的人都知道这杜玄是宋州城的地头蛇,凭着自家父亲的威望权势欺行霸市,但他不好女色,每次出行也是为冯大少爷保驾,虽恶却有余地。而他身边的那位冯大少爷,吃喝嫖赌,骄奢淫逸,游手好闲,顽劣成性,指使杜玄做尽了卑劣的坏事,已经达到了十恶不赦的境地。
“求公子饶了我相公,公子饶命啊!”妇人扯着冯函羽的锦缎袍子,苦苦哀求,“公子饶了我相公吧……”
“饶了他?”冯函羽冷哼一声,指使手下把她拎起来,阴笑着问道,“那他欠下的债你来还啊?”
“我……”妇人泪水扑簌簌地下落,却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被痛打。
杜玄在一旁帮腔道:“你要是乖乖跟我们冯大少爷回去,你相公那五十两银子也就算了。”
五十两银子可以买十来亩良田了,对于这卖菜的小贩来说那是可望不可及的。围观的人们小声议论着这对小夫妻的命运,流川想帮忙却束手无策,实在看不下去只能转身离去。
刚走几步,看见一汉子拉着一辆装满干草的马车过来,她灵机一动,上去把车拦下来,给了汉子几两银子,就把车借了过来。
“驾!驾……”流川用马鞭赶着马冲过来,目标很明显,正是那群抡着棍棒的混混,她喊了一声“前面的快让开!”,希望能制造一场混乱好让他们逃命。
但这马却突然不受控制,直直向两位纨绔少爷奔去。围观人群听到这喊声躲得倒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