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晋北沉默了,他走了,接过令牌后奔跑在黑夜里。
他滚下深不见底的山崖,他陷入狼窝里,误入禁地里,他在生与死的界线上跋涉,游走。
他握着千军令,跑着,爬着,终于冲出了死地,见到了那金色的光芒绽放在天边。
旭日东升,光芒万丈,那是绚烂与世亘古的锋芒,如他们这些浴血奋战在疆场的儿郎,通过己身一尊血肉之躯,成就烈烈忠骨。
他回来了,从此边关出现了一位战无不胜的将军。
他守在那里,保得东楚太平。
那时候的萧晋北一心为东楚,只是居于皇宫,成天只懂得酒池肉林的人,不晓得边关艰苦,他们只管想方设法折磨用命保家卫国的人。
那些人不想看到齐南王变得强大,为此绞尽脑汁,就想削弱他的兵权,就为了逼他表明态度,到底要支持哪一方?
而萧晋北心中有些私仇惦记,他认定母妃和父王的死和萧御景的父皇母后有关。
为此选择了皇太后那一派,一是为报恩,二是想着,身为萧丞业的表哥,对方还不至于对亲人痛下杀手。
那时他很天真,他助萧丞业登基,除去萧御景的父皇母后,还让萧御景沦落成废太子。
他本以为自己是在建功立业,他会在对的选择里走上人生巅峰。
可都错了。
萧丞业是个昏君,他是个狂妄自大的人,他不晓得如何治理家国,更别奢望他善待能臣将士。
萧晋北看着对面的新皇帝,心中的悲怆和悔恨交织在一起,他巍然屹立的身姿摇摇欲坠。
他觉得自己何其可笑,曾经沦落做俘虏,他那时希望亲人前来相救,然而没有人。
再一次相信皇太后,仍旧是被当成棋子。
本来有幸娶得楚宁玉,她是他一生的救赎,可他杀了她。
萧晋北转头再看一眼落在别人怀中的妻,他闭上眼,扔出了持有的千军令,他把可号令精锐之军的令牌拱手相让给了萧御景,他让人赶紧滚,免得下一刻我后悔了,连她我也夺过来,哪怕就此和她粉身碎骨,也是生死同归了。
萧御景接住令牌,他道,“我不可能给你这个机会。”
萧晋北倏然睁开眼,那双如鹰隼锋利摄人的眼,望着前方,傲然面对能将他碾碎的千军万马,他道,“萧御景,我从不认为你是个值得称道的储君,但又不可否认,如果你当皇帝,比萧丞业稍微好一点点,也许我那些兄弟能活着。”
“我萧晋北这一生,为兄弟,为家国倾尽全力,可后者从未予我任何,兄弟却陪我浴血奋战数十年。”
所以孰轻孰重,暂时在这一刻分得清清楚楚。
另外,也为了那被我狠心杀害的妻。
我想留她最后体面。
不想让她粉身碎骨;
不想让她在轮回里找不到一个完整的自己。
即使我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慰心许多。
萧晋北握紧了手中佩剑,他让碍事的人赶紧滚,“你往侧面走,三公里外会有人接应你。”说完,他孤身走向萧丞业。
萧丞业坐在马背上,看着独自回到面前的齐南王。
君臣相对,居高临下的人问,“废太子呢?”
萧晋北道,“你看见了,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