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能陪着他们熬到这时候肯定累坏了。
闻谖没了心思再同他争执,随他吧,爱淋雨就淋雨吧,隔水咒就隔水咒吧,谁还羡慕不成。
累了,毁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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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架台的火势并没有因为蒙蒙细雨而受到半分阻挠,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还可瞧见隐没在其中的人影。
后山仍只有段越一人抱臂站着。
满脸冷肃,活像是谁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不肯还似的,察觉到他们回来的动静,转头觑了眼立刻又转回去。
眼不见为净。
闻谖:“……”
怎么,她脸上是写了讨嫌两个字吗?
谢鄞年问道:“口信可已托人传回去?”
段越这才屈尊降贵的转了过来,冷淡的瞥了眼,‘嗯’了声,又道:“那个小孩呢?”
不理她反倒是问起了白白?
闻谖眼尾微扬,没好气地道:“睡了。”
段越丝毫不意外听到这个回答,他蹙了下眉,道:“你放他一个人,不担心还有尸傀?”
“有劳段道友烦心了,”闻谖眸子微微弯了弯,一字一句道,“与你无关哦。”
“……”
山下庄院。
花驴正绕着棵树撅蹄子打发时间。
屋子里,床铺的被褥里鼓起了一团小小的弧度,浅浅的呼吸声有规律地响着,只露出半个后脑勺。
小纸傀兢兢业业地站在床沿。
一瞬不瞬地盯着睡着的小人,生怕错过了他的一丁点动静,连他翻个身都虎躯一震,惊得跳一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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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归的诵经声在第一缕阳光照过来的时候停了下来。
光线镀在他身上仿佛披了件金色的袈裟,闻谖有种错觉,好似在他身上窥见了一丝佛性与神性。
这个错觉在他一开口的瞬间破灭了。
带着稚气的清脆嗓音慢吞吞响起:“劳驾,小僧……腿好像麻了,能否来个人扶小僧一把?”
闻谖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这小师傅也太可爱了吧,哪有僧人打坐能把腿坐麻的啊。
离得最近的沈千睿去扶起了他,一归道了声谢,沈千睿摇摇头,说道:“是我该多谢大师,这一整夜劳烦大师了。”
一归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沈千睿朝他弯腰拱了拱手,便下山去寻了上百个各式各样的盒子来,用手拢着灰小心地装进盒子里,就地一个个埋了进去。
一把火将所有人都变成一抔尘灰,分不清谁与谁,他甚至没能亲口道声别。
沈千睿就给每个人都立了坟,刻了字,磕了头。火化为不得已之举,入土为安是他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一切闻谖等人都没能插上手。
沈千睿跪在父母坟前,手里握着两块刚刻好的灵牌,他低声道:“我知晓诸位的意图,尸傀一事非同小可,我绝不会乱跑。”
闻谖揉了下眼睛,询问道:“你接下去可有什么打算?”
“若是诸位不嫌弃沈某,我愿与你们一路同行。黑袍害我明月山庄几百口人惨死,这个仇我必须要报。”
沈千睿低着头,只露出一截苍白削瘦的下颚。
“……”闻谖偏过头瞥了眼谢鄞年,又觑了觑面无表情的段越,在心里啧了声,她才不要跟他们一路呢。
脑袋被驴踢了才和俩阎王走一起。
谢鄞年垂下头看着她,目光似乎透过白绫落在了她脸上,像是料到了她要说什么,提前开口道:“可以。”
“?”闻谖气笑了:“凭什么听你的啊?”
谢鄞年:“你打不过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