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遇问段青:你看这个事该怎么处置?段青说:很多兄弟跟着我退出黄河帮,陆上门已经不存在了。你拿了海通天、何大海,主要头目一网打尽。不如就此解散黄河帮。海通天吼叫道:段青,老子以后饶不了你!段青冷笑道: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现在是吴少侠会不会放过你。海通天看了一眼吴秋遇,气焰马上就弱了下去。
吴秋遇说:解散黄河帮?这倒是个好主意,省得他们再为非作歹。忽然又心生疑虑:万一他们以后再聚集起来,继续作恶怎么办?段青说:当然不能再给他们那个机会。其他人遣散就算了。海通天父子,还有何大海,是首恶。当然,我也曾经算一个。我会带着他们去东平府自首,说什么也要把这个根给断了。
海通天骂道:段青,你忘恩负义,不得好死!到了官府,你一样是死!段青轻篾地看了他一眼:咱们之间有恩有义吗?我这些天已经想明白了,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加入黄河帮,受你指使为非作歹。我以前做了那么多孽,就算是被官府判死罪也是死有余辜,我认了。你就等着跟我去见官吧。海通天还要再骂,被吴秋遇出手点了哑穴,再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段青说:这次又多亏吴少侠相救,段某真是惭愧。我自知一旦见官难有活路,但是我不会后悔,自己做的孽总要承担。赴死之前,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吴少侠念在我有悔过之意,费心成全。吴秋遇看着他:你说吧。段青说:上次在客栈,我那几个死了的兄弟还没有安葬,疯了的也还没个安置。日前又有两个兄弟被他们折磨致死。这些我都没有机会去办了。我知道吴少侠是好人,所以想请你帮忙。你放心,银子不用你花,我告诉你黄河帮总舵的位置,你去那里取就可以了。吴秋遇说:这个事还是你自己去办吧。段青愣愣地看着他。
吴秋遇把段青叫到一边,小声说道:你不要去东平府自首,去洛阳府吧。我认识那里的两位捕头,写封信你带过去,我会跟他们说明你的悔过之意,并且把这次铲除黄河帮的事算在你头上。我想他们应该会放过你,至少不会和海通天他们受一样处罚。段青扑通跪倒,用力磕了一个头,说:吴少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不怕死,但是确有很多事还没有办完。如果能侥幸多活两年,把兄弟们的事情都办好了,我就死而无憾了。吴秋遇把他扶起来,嘱咐道:只要你从此改过,就是一个好人。好人没有那么容易死的。段青说:好,我听你的。
海小球渐渐苏醒过来,慢慢坐起来,四下看了看,忽然拍手道:哈,这么多人!好玩,真好玩!众人转头看着他,不知他搞什么鬼。海小球忽然跳起来,在甲板上欢呼奔跑着:我上船啦!出海玩喽!哦!哦!好哦!真好玩!众人这才意识到,刚才海小球的脑袋在桅杆上磕了一下,应该是傻了。海通天心里着急,身子却不能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段青高声说道:黄河帮帮主海通天,水上门门主何大海,陆上门门主段青,纠集部众,作恶多年,甚至杀伤人命,死有余辜!今幸有大侠吴秋遇,将黄河帮匪首一网打尽。吴少侠素有仁慈之心,不愿伤及大众,因此只擒匪首,不念余恶。黄河帮众人应感念吴少侠恩德,改过自新,以免他日惹祸上身,追还旧恶。海通天帮主、水上门主何大海、陆上门门主段青,即刻赴洛阳府自首。黄河帮自今日起,即时解散,永不聚集!黄河帮的人听了,面面相觑之后,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如释重负,纷纷丢掉了手里的兵器。
客船上的人欢呼起来。好啊!这下黄河上太平了!多谢吴少侠!吴少侠威武!胡老板兴奋地对旁人炫耀:我跟吴少侠说过话,我们说过话的!有人走到吕云身后,愤恨地用力将他推倒。柳如梦从角落里走出来,招呼道:一心哥哥,好了吗?快点回来吧。
吕云先前被吴秋遇点了穴,摔倒时无意中磕碰了几下,身子竟然能动了。他看了一眼柳如梦,心中窃喜,悄悄爬起来,准备去挟持她做人质。胡老板看到了,马上叫道:有人要伤害吴少侠的家眷!众人一发涌过去将吕云围住,一阵拳打脚踢。吕云的穴道刚解开,身子不灵便,只能抱着头忍着挨打。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小子不知悔改,这时候还想着害人,把他扔下去!他会水,先把他手脚捆上!众人把刚才受到的惊吓和屈辱全都发泄在吕云身上,把他捆好了,抛下船去。吕云扑通一声落入水中,很快沉了下去,没了动静。
吴秋遇让黄河帮的人把刚才抢夺来的财物送回客船。先前领了银子的人也自觉地把银子交出来。众人躲过一劫,各自领了自己的东西,无不开心。吴秋遇问人要了纸笔,写了信,交给段青:到了洛阳府,把这封信交给郑越山捕头,或者杜捕头。他们看完信就知道了。我们还要继续赶路。黄河帮的事,你就看着处理吧。段青拱手作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吴秋遇回到客船,把那几个被点穴的放回去。告诉船家可以把搭板、挠钩、缆绳拆开了。两船分开。段青带着自己的兄弟,押着黄河帮的人离开了。
客船上的人纷纷找吴秋遇道谢。柳如梦都被挤到了后面。吴秋遇赶紧挤入人群,把柳如梦护住。众人这才意识到不妥,各自往后退了一些。吴秋遇对众人说:我们想要下船,哪里能就近靠岸啊?船家说:只要吴少侠吩咐,哪里都可以。要说最近的,刚才经过一个废弃的码头,应该还能用。吴秋遇说:多谢大叔。那就麻烦你们了。船家马上去吩咐,船调头向废弃的码头驶去。
大船靠岸。船工系好缆绳,搭好板子。吴秋遇扶着柳秋梦上了岸。众人纷纷招手道别。吴秋遇和柳如梦跟众人打了招呼,转身往岸上走去。
柳如梦忽然说道:一心哥哥,我的包袱好像重了。两个人检查一看,发现里面多了几锭银子,也不知是谁趁乱塞进去的。想要返回去归还,却见大船已经离岸远去。柳如梦说:既然已经这样,那咱们就收着吧。吴秋遇说:来,把东西都给我。柳如梦把包袱交给吴秋遇,抱住他的胳膊,把头贴了上去。吴秋遇稍稍愣了一下,没说什么。两个人一起往岸上走去。
柳如梦说:一心哥哥,刚才你一个人对付黄河帮那么多人,我还真有点担心。可是后来看你把他们都打败了,真是厉害。吴秋遇腼腆地笑了一下:我原来对习武也没什么兴趣。师父让我练功的时候,我总是偷懒。后来下了山,经历了很多事,才发现武功可以用来救人,还可以对付坏人。
两个人一路上说着话,往东南方向走去。吴秋遇不想让柳如梦吃苦,本想就近雇一辆马车,可是走了二十多里都没有看到人。柳如梦渐渐有些跟不上。吴秋遇说:累了吧?咱们停下来歇会。柳如梦往四周看了看,说:这里荒郊野外的,咱们还是抓紧赶路吧。
吴秋遇说:我背着你走。柳如梦摇头说:不用。我不累。吴秋遇说:来吧。我有丁大哥教我的追风架子,背着你咱们还能走快些。说完便蹲下去等着。柳如梦知道走得慢,坚持走只会拖累,于是轻轻伏到吴秋遇背上。吴秋遇背起她,使出追风架子,奔跑起来。柳如梦欢快地惊呼起来:啊,太快了!
一口气跑出十余里,吴秋遇放慢速度。柳如梦伏在他背上,头贴着他的头,心中充满甜蜜,忽然直起身子说:一心哥哥,你出汗了。放下我,找地方歇一下吧。我不想你太累了。
吴秋遇背着柳如梦来到一棵大树下面,轻轻放下她。柳如梦靠着树干坐下。吴秋遇也坐下来,望着远处。柳如梦深情地望着他。吴秋遇随手从地上揪起一截野草,在手里轻轻捻着,渐渐若有所思。柳如梦知道他又在想小灵子,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吴秋遇低下头,始终沉默。柳如梦看着他,轻声问道:一心哥哥,咱们不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你想我没有?吴秋遇转过脸来,说:当然,当然想你了。柳如梦问:就像你现在想着小灵子一样?吴秋遇眼神躲闪了一下,说: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柳如梦稍稍静默了一会,忽然说道:一心哥哥,你再耍几招本事吧。我很喜欢看。吴秋遇见她面带微笑,自己也轻松了不少,当即站起身,把随心所欲手完整地演练了一遍。柳如梦拍手道:太好了,真是好看!使得跟师公一样精彩!你也累了吧?来,坐这,歇一会。柳如梦说着,拍了拍身旁的地面。
吴秋遇挨着她坐下来。柳如梦将头轻轻靠在他的手臂上。吴秋遇扭头看了她一眼,身子稍稍挪了挪,让她靠得舒服。柳如梦扶吴秋遇的手臂,头靠在他肩膀上,望着天空的白云喃喃道:我经常觉得自己就像是天空的云,悬在那里无依无靠。风稍微大一点,可能就随风飘散了。吴秋遇听她言语中带有几分伤感,安慰道:柳大叔不在了,还有我。我会照顾你的。柳如梦说:嗯。你来了以后,我的心情就不一样了。有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特别踏实,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怕。现在咱们又在一起了,真好。真希望咱们永远不要分开。吴秋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腕:咱们不分开,不分开。
柳如梦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慢慢闭上眼睛,甜蜜中渐渐睡着了。看着她娇弱的样子,吴秋遇的心情无法平静。手臂渐渐有些酸麻,他仍然努力坚持着,不想碰醒如梦。柳如梦身子越来越软,一点一点地往下滑。吴秋遇把她轻轻揽进怀里,让她可以继续安睡,自己也开始打盹。
柳如梦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靠在吴秋遇怀里,有些意外。她轻轻仰脸看了看,见吴秋遇像是睡着了,便又闭上眼睛,继续享受靠在吴秋遇怀里的温暖。
隐约听到附近有动静,柳如梦睁开眼,坐起来,看到有三个人往这边走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后面跟着一老一少两个男子。柳如梦轻轻推吴秋遇:一心哥哥,有人来了。吴秋遇醒了,看了一眼,和如梦一起站起来。
那妇人走近了,打量了一下他们二人,问柳如梦:看你们面生,不像是本地人。路过的吧?柳如梦轻轻点头。妇人说:这荒郊野外的,道不好走。你们咋走到这来了?柳如梦说:我们路不熟,走着走着就到这了。
那妇人看了看吴秋遇,笑眯眯把他推到一边。吴秋遇警惕地回头看着那两个男子,怕他们伤害如梦。那妇人笑道:哎呀行了,丢不了。你们是私奔出来的吧?吴秋遇轻轻摇头。妇人在他肩膀上轻轻打了一下:还不承认。你放心,我不会去告发的。你说你,拐了人家小姐,出门也不说雇辆车。人家娇生惯养的,跟你受得了这种苦?吴秋遇问:大婶,您知道哪可以雇马车吗?妇人说:这附近好像没有,最近也得到三十里外的镇上。吴秋遇听了有些失望。
柳如梦开口问道:大婶,这周围有投宿的地方吗?妇人说:要找好一点的客栈,也得去镇上。如果只是简单住一晚,可以去附近村里借宿。吴秋遇忙问:附近哪有村庄?妇人说:小伙子,算你运气好。跟我们走吧,我们就是前边村里的。吴秋遇扭头看着柳如梦。柳如梦轻轻点头。
路上,妇人简单做了介绍。他们是一家人,老汉姓刘,儿子叫春生。妇人语重心长地嘱咐吴秋遇:你把人家小姐拐出来,以后可要学会照顾人家。不能一时冲动,带着人家私奔了,以后不负责任。吴秋遇略显尴尬。柳如梦说:他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