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改和尚心不在焉地陪着乡野三奇在寺中闲逛。丘壑好心提醒道:如今情势更加危急。少林寺还需小心应对。了改问:丘大侠有何高见?丘壑说:方丈中毒的事情还须尽量保密,不要弄得人心惶惶。了改说:可是寺中很多弟子都已经知道了。丘壑说:这个好办。只需告诉他们,经过神医高徒的医治,方丈大师已经安然无恙,目前只是在闭门静养。同时告诫他们,不要再胡乱议论,免得被居心不良的人听去,对少林寺不利。了改点了点头:丘大侠所言极是。
丘壑继续说道:了渡大师高瞻远瞩,少林寺继续对外开放是对的。关门闭锁反而会让敌人看出变故。不了解实情的善男信女见了,也会影响少林寺的声誉。现在要紧的是,嘱咐寺里的僧人外松内紧,不要让人浑水摸鱼,探清虚实。了改说:嗯。我这就吩咐下去。
了改是个急性子,当即就去分派人手,按照丘壑所说,稳定人心,暗中加强戒备。寺里仍有善男信女进进出出。少林僧人不动声色,只在暗中观察着每一个进入寺里的陌生男子。
一个驼背的老者走到香炉前,四下看了看,见有个小和尚手捧经卷走过来,颤颤巍巍招手道:小师父。小师父。小和尚上前问道:老施主,您有什么吩咐?驼背老者手拄着拐杖,虚弱地问道:现在了然师父还在少林寺吗?小和尚说:在呀。驼背老者欣喜道:那就好,那就好。老朽几十年前住在嵩山,在五乳峰砍柴的时候遇到危险,幸亏了然师父经过,救下老朽一命。老朽移居他乡好多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回来,就想着先来少林寺见了然师父一面。他还在就好。烦请小师父带我去见见他吧?
小和尚说:方丈今日不便见客。老施主先回去吧,日后得空再来。驼背老者央求道:小师父,你看老朽这个样子,已经没有几天活头了。如果这次见不到,恐怕以后也没机会再来了。这是老朽这辈子最后一个心愿,也是积压在心里多少年的愿望,还望小师父帮忙成全。小和尚说:可是,方丈今天真的不能见客。驼背老者静静看着小和尚,忽然问道:了然师父是不是病了?他现在怎样?你就让我见见他吧。小和尚为难道:老施主,你就回去吧。我实在帮不了你。
驼背老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拄着拐杖慢慢转过身,一边走一边说:当年了然师父神采奕奕,令人难忘。几十年过去,现在应该也是须眉皆白了。唉,不见就不见吧。如果他真是病了,我也不忍心打扰他。小和尚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乡野三奇正在寺中闲逛,在远处瞥见与小和尚说话的驼背老者,隐隐觉得有些眼熟。等小和尚走过来,丘壑拦住他问道:刚才那个是什么人?小和尚认得乡野三奇,便如实说道:他说多年前在山上砍柴的时候被方丈救过,后来搬到外地去了。如今回来,想再见方丈一面。丘壑隐隐觉得有些可疑,又问:你们还说什么了?小和尚说:他非要见方丈。我说方丈今日不便见客,劝他回去。他问方丈是不是病了。我没敢跟他多说,只说方丈不见客,让他回去。他好像挺失望的,一边走一边说:不见就不见吧,如果他真是病了,我也不忍心打扰他。
胡大夫一直在想,到底在哪里见过驼背老者,忽然眼前一亮,脱口叫道:大哥,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在五台山假扮丐帮弟子上台的那个人,散播江湖消息的也是他。丘壑一惊:不好!他是来探底的!如今确认了方丈不便见客,定然也能猜到方丈大师已经中毒不起。绝不能让他把消息传递出去!小师父,你赶紧去通报了改师父,就说寺里来了探子,让他赶紧加强防范。我们去追那个人。小和尚意识到自己坏了事,赶紧去找了改和尚报信。乡野三奇转身去追驼背老者。
驼背老者走出山门,回头望了一眼,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此人正是孔杰所扮。他直起身子,随手将拐杖一丢,快步离去。
乡野三奇追出寺门,早已不见驼背老者的身影。正在惋惜迟了一步,忽见一老僧拎着一个汉子走过来。他们先前在寺里见过面。老僧就是看管菜园的戒缘大师。虽然孔杰已经卸去伪装,乡野三奇还是认出他来,不由得惊喜。丘壑赶紧上前搭话:大师好手段!您怎会擒得他来?
戒缘大师将孔杰往地上一丢,对三人说道:我受了渡师兄委托,正在寺外巡查。无意中见到这厮正在卸除伪装,并听他自言自语,说到了然已经中毒不起。这下可以放心对付少林了。我便现身将他拿了,带回来交给了改他们查问。丘壑说:大师来得真是及时。这厮乔装到寺中打探,猜到方丈大师中毒不起,正要回去报信。我们出来也是追他的。孔杰瘫在地上,抬头看了丘壑一眼,眼神中有愤恨之意。
戒缘大师惊愕道:这么说,方丈真的中毒了?丘壑看了一眼孔杰,对戒缘大师说:大师不必惊慌。了然大师中毒不假,但是庆幸有神医济苍生的高徒在场,又有我二弟带来的贺兰映雪,毒已经解了,已无大碍。孔杰听了有些吃惊,愣愣地望着丘壑。戒缘大师庆幸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想不到吴施主已经到了少林寺。丘壑说:既然人已经拿到,咱们赶紧进去吧,免得大家着急。戒缘大师点了点头。陈康当即过去揪起孔杰:快走!
几个人刚进寺门,就见了改和尚带着人匆匆出来。陈康说:了改师父,不用追了。戒缘大师已经把这厮拿住。假扮驼背老汉的探子就是他。说着把孔杰往前一推。孔杰身上已经被戒缘大师点了穴道,一下子软倒在地。
了改心中石头落了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有劳师兄了。也多谢三位施主。戒缘大师说:你们把人带去查问,我先去看看方丈。说完便迈步往方丈室走去。了改一直目送戒缘大师远去。乡野三奇心里纳闷:都是一个寺里的和尚,了改为何在戒缘大师面前如此客气?
刚才被驼背老者拦住问话的小和尚叫圆杰,蹲下来看着孔杰,不满地问道:施主为何要欺骗小僧?了改这才回过神来,走到孔杰面前,喝问道:你究竟是何来路?到少林寺有何图谋?孔杰看了他们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了改虽然心中不悦,当着乡野三奇的面却也不便发作。陈康说:了改师父,我知道你们出家人慈悲,不便动用刑罚。我们兄弟经常跟山猫野狗打交道,有得是手段。把他交给我们,不信他不开口。孔杰恨恨地瞪了陈康一眼。陈康叫道:嗬!你还不信是不是?
这时,有个小和尚跑过来禀报:师父,后门发现一个可疑的人。了改忙问:现在哪里?小和尚说:圆通师兄已经带人把他困住了,等着师父过去发落呢。了改吩咐把孔杰带到戒律院关押,并托乡野三奇帮忙看护,然后带人向后门赶去。陈康对孔杰说:看到没有,你的同伙也落网了。孔杰没有吭声,脸上却露出疑惑的神情。
了改和尚带着人来到后面的小门。圆通等人正将一个人押进院中,见到了改,上前说道:师叔,这个人在门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我们觉得可疑,便将他拿住。他说是乡野三奇的朋友,还说乡野三奇就在寺中。我们不知道乡野三奇是谁,又怕他是个探子,就把他带进来,交由师叔发落。
了改看了看那个人,开口问道:你说是乡野三奇的朋友,敢问你是何人?那个人说:见到他们,你们就知道了。他们还在寺里吧?了改见他气定神闲,似乎毫不紧张,猜想可能真的跟乡野三奇相识,便缓合了语气说道:随我来。
几个和尚跟着乡野三奇把孔杰押到戒律院,正要开始审问。忽然有小和尚前来报信:三位施主,了改师叔有请。乡野三奇出来,问小和尚:怎么样,人抓到了吗?小和尚说:已经带回来了。他说,与三位施主相识。所以了改师叔请三位前去辨认。
乡野三奇正自纳闷,迎面看见了改等人带回一个人,竟是丁不二。陈康惊讶道:丁大侠,怎么是你?了改见他们果然认识,又听乡野三奇叫他丁大侠,赶紧让众僧散去,转头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丘壑说:了改师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江湖上有名的侠义盗,千里独行丁不二。了改看了看丁不二,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原来是丁施主。陈康说:丁大侠本来是跟我们一起来的。到了寺门口,他忽然想起佛门戒律中有一条戒偷盗,他不想玷污少林寺的声誉,所以才没有进来。他虽然有个神偷的名声,却是个实在的好人。丁不二苦笑道:我本不想进来的。这回是身不由己。了改这才冲着丁不二轻轻施礼。丁不二诚惶诚恐地赶紧还礼。
丘壑问:丁大侠,你怎会出现在那里?丁不二说:咳!我正在山前晃荡,忽然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后来还改扮成驼背老汉的样子。我觉得可疑,便一路跟随。没想到他进了少林寺。我又不能进来,就在周围等着他。他一直没出来,我就想着到后面从墙头往里看看,忽然发现那里有个小门,就过去探头看了看。这不,让他们发现了。陈康笑道:以你的轻功,若想跑,他们还能拦得住你?丁不二说:我断定那人是个奸细,正想找你们报信,也就跟着他们进来了。了改这才知道丁不二的一番好意,赶紧赔笑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刚才他们误会你了。
丁不二说:大师不用客气。赶快去抓那个人吧,小心被他探了虚实。陈康说:那个人已经逮到了。见到你之前,我们一听又来了一个,还以为是他的同伙呢。众人会心地笑了起来。丁不二问:问清楚了吗?那个人是什么来路?了改说:还没来得及细问。四位如果有兴趣,可以一起去问问。
众人来到戒律院,轮番讯问。孔杰仍只是一言不发,听到陈康的喝斥,偶尔会瞪一下眼,哼一声。陈康提议给孔杰吃点苦头。了改毕竟是出家人,心怀慈悲。既然消息并未走漏出去,也便不忍动手。出来以后,丘壑说:从他以前的行踪来看,应该是曾梓图的人。他被擒获的消息暂时不能走漏出去,也让他背后的主使摸不清状况,不敢轻举妄动。了改点头认同,让圆杰吩咐下去。
陈康忽然想起来,对丁不二说:哦,对了。秋遇兄弟和小灵子也在寺里。丁不二自然高兴,急着要去见面。了改便陪着他们往方丈室走去。
吴秋遇检查确认,了然大师吸入的毒已经完全解了,便开始运功给他疗伤,将血液中的毒暂时压制。吴秋遇收功之后,问大师感觉如何。了然大师说:好多了。多谢施主。守在门外的了海和本空听到方丈说话,也推门进来,见方丈的脸色好多了,忙向吴秋遇道谢。
这时了改陪着乡野三奇和丁不二又来了。丁不二先拜见了然大师,才与吴秋遇和小灵子打招呼。了改询问情况。吴秋遇说:毒已经得到控制。但是仍然不能运功用力,需要等到新的解药才能彻底恢复。了海和了改听了,知道着急也没用,能够顺利保住方丈的性命已然是万幸。
丁不二说:方丈大师这般气色,谁能想到是中了剧毒的?丘壑说:大师毕竟有几十年的无上修为,再加上秋遇兄弟运功相助,状态自然不同一般。小灵子说:你们也都觉得大师的气色很好是吧?陈康说:是啊。你想说什么?小灵子说:大师的气色这么好,如果不跟人交手,谁也看不出中毒的状况。我想说的是,既然有人对大师下毒,也一定想好了趁大师中毒的机会对付少林寺的办法。如果大师尚有体力,不如去院中走走。也好让外面的人知道,方丈大师现在好着呢。他们的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
了改点了点头:小施主所言极是。刚才寺里抓到一个探子,得知方丈不能见客,便要跑回去报信,幸亏被戒缘师兄拿住了。难说探子只有那一个。万一还有别的,正好叫他们知道,方丈安然无恙,他们不要错打了算盘。了然大师口中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是该出去露个面,免得外人胡乱猜测,也叫寺里的众僧可以安心。陈康冲着小灵子一挑大指,颇为赞许。
本空扶着了然大师下了地。众人一起陪着走出方丈室。室外空气新鲜,了然大师呼吸了几口,精神更加好了。寺里有些小和尚先前看到昏迷的方丈被了海背回来,心中确有忧虑,此刻见方丈安然无恙,全都放了心。
小灵子把丁不二拉到一边,笑嘻嘻问道:你偷东西都是怎么偷啊?丁不二说:你一个小姑娘,问这个干什么?小灵子说:我就是好奇嘛。丁不二看了看她,忽然笑道:你不会是想学吧?小灵子说:我才没那么无聊呢。就是有点好奇。你不会也就是溜门撬锁,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偷偷拿点东西吧?那也不算什么本事。能从醒着的人身上直接偷来,那才叫厉害。丁不二笑道:你忘了,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钱袋是怎么丢的?
当时是在朔州,吴秋遇喝羊汤烫了嘴,又误喝了一碗白醋。小灵子当众嘲笑他。丁不二看不过,就偷了她的钱袋。小灵子没钱付账,还是吴秋遇央求丁不二替她付的钱。
小灵子说:你欺负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偷会武功的人。让你去偷赐熊老怪,你敢吗?丁不二略显尴尬,说:老家伙太厉害,我惹不起他们。换作别人,我都小灵子说:要偷就偷他们,偷别人有什么意思?丁不二捏着下巴想了想,说:我知道你再挤兑我,不过没关系。去偷雌雄双煞,这事想起来还真是刺激。有机会我一定试试。
晚上,吴秋遇把剩余的贺兰映雪给了然大师服下。了海问明情况,开始给方丈运功疗伤。了渡、戒缘、乡野三奇也来方丈室问候。
眼看时候不早了,胡大夫对了渡说:大师,秋遇兄弟和丁大侠他们还没有安排住处。您看如何安置?了渡说:阿弥陀佛,是老衲疏忽了。丁施主可以跟你们三位住在一起。这位女施主他看了一眼小灵子,忽然有些为难。因为少林寺还从来没有女客留宿的先例。戒缘说:女施主在寺中留宿不便。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到菜园暂住。老僧今晚不回去,那里还有空铺。小灵子点头说:嗯。这样最好。了渡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显然松了一口气,。
方丈室前面不远是法堂。藏经阁就在那里。两道黑影倏然飘落在藏经阁前面,正是赐熊双怪。他们抬头看了看藏经阁的牌匾,拿着手里的纸条对照了一下,相互点了点头,迈步向藏经阁走去。
刚要推门,门忽然开了。两个老怪吃了一惊,稍稍后退一步。一个和尚从里面走出来,说:两位施主,这么晚了,怎么还到寺里来?藏经阁不对外开放。二位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