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梓图见众人听得入神,忽然问道:各位长老,我说的这些,可是事实?秦钟礼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看着其他人的反应。魏都说:没错!霍教主是我们北冥教的大救星!没有他,就没有北冥教的今天!其他人纷纷应道:对。是这样。大长老裴汝增也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曾梓图又转向司马相和路桥荫:司马教主,路大长老,你们以为如何?司马相和路桥荫也点头认同。
司马相说:确实如此。霍教主为北冥教付出不少心血,才使我北冥教得以振兴。曾梓图点了点头:嗯,好。既然司马教主和众位长老都觉得我说的是事实,那我就继续了。卞通说:请。我们洗耳恭听。曾梓图继续说道:霍教主为北冥教付出的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心力交瘁,不到古稀之年就恶疾缠身,一病不起。听到这里,众人无不惋惜。曾梓图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霍教主临终之前,仍念念不忘教中之事。大家为继任人选也伤透脑筋。后来,经秦全鹤、阎乙开两位长老推荐,两位护法大长老和十位护教长老协商,司马教主在一夜之间,从青衣堂的堂主破格成为一教之主。当年的十位护教长老中,秦全鹤长老、赖保昌长老、时仁泰长老这三位已经不在了,分别由现在的秦钟礼长老、苏起海长老和洪迎泰长老接替。两位护法大长老和七位护教长老都是老人,应该还记得当年的经过吧?
吴秋遇想起小时候,自己跟师父济苍生住在太白山,有一天来了三个人找师父索要师公的武林秘笈。那三个人中有两个是北冥教的长老,其中赖保昌被自己的链子锤砸死,另一位长老是幽冥鬼手秦全鹤,当时济苍生只是卸了他的膀子(肩部摘脱臼)饶他一命,没想到这个秦长老太过贪心,非要上山寻找武功秘笈,结果中毒成为枯骨。至于曾梓图提到的时仁泰长老,吴秋遇没有听说过,不知他是怎么死的。
秦钟礼、苏起海、洪迎泰没参与当年议事,没有发言权。大长老裴汝增以及楚江天、阎乙开等七位护教长老纷纷点头。曾梓图看着路桥荫:路大长老,你说我刚才讲的是不是事实?路桥荫看着他:你说的没错。你到底想说什么?
曾梓图笑道:路大长老,你紧张什么?我不过说一下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路桥荫哼了一声,不再理他。曾梓图故意看着司马相,问道:司马教主,我还能继续说么?众长老都望着司马相。司马相只好说:你说。郝承平隐隐觉得路桥荫和司马相表情不对,便起身对曾梓图说道:你可以继续说。不过你可要想好了,如果存心生事、满口胡言,北冥教可容不得你放肆!曾梓图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道:我只说事实,至于是非真假,我相信在场的众位长老都是明白人,自然能够判断。卞通催促道: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曾梓图才又说道:司马教主继任之后,知道自己平步青云捡了便宜,根基不牢恐难服众,急于树立威望,便私下去了山东,找中原的武林至尊翁求和挑战。啊?有这事?楚江天、伍澄清、郝承平、卞通等人简直难以置信。曾梓图见他们惊讶,扭头说道:不信,你们可以问问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还有那个姓什么的堂主。他们应该是一起去的吧。十位护教长老,包括秦钟礼和魏都在内,都望着司马相和路桥荫,等着他们给出答案。就连大长老裴汝增也是一样,他惊讶地望了一眼司马相,不敢相信。知道曾梓图既然提起此事,必有相关的线索或证据,司马相明白此事瞒不下去,于是起身说道:这个事情是有,不过不是他所说的那个样子。曾梓图也不争执,笑着说道:司马教主承认就好。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是亲历之人,对当时的情况,当然比我知道得更为翔实。我所说未必全准,那就请司马教主说说,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吧。众长老也都等着听司马相细说当年情形。
司马相解释道:十年前,我接到匿名消息,说翁求和邀请少林方丈到家中秘会,商讨中原武林共同对付北冥教之事。此时我继任教主不满一年,北冥教人心不稳,一旦中原武林大举来攻,我教必然损失惨重。于是,我便带着路大长老和彭堂主乔装改扮,暗中到济南查访。到那里一打听,了然大师果然在翁求和家中,而且已经在那住了几个月,看来真的是要图谋大事。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他们还没有召集人马,先找上门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就算不能把翁求和与了然大师一举灭了,至少也能给予重创,扰乱他们的计划。这才有了所谓的挑战之事。彭玄一搭话道:大家都听到了吧,教主也是为了咱们北冥教着想。楚江天、伍澄清、郝承平、卞通等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曾梓图轻轻拍手道:好好好,司马教主果然是壮士心怀。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身为一教之主,一旦伤了翁求和或少林和尚,或是不幸挑战失利,将会给北冥教招来怎样的灾祸?就算是一心为了北冥教,这么大的事,不用跟长老们商量一下吗?北冥教的裴大长老和十位护教长老难道只是摆设?只是教主的仪仗?此等关乎北冥教兴衰存亡的大事,难道不该让长老们知道一下么?曾梓图的说法是有道理的。护教长老是教众公选的,教主只能提名,不能指定。十位护教长老的主要职责是辅佐教主治理本教,同时负有监督之责,如果教主的决定有失偏颇,长老们有义务进行规劝甚至要求重议。教中每有大事,教主应该跟十位长老共同商议,如果事情紧急来不及商议,至少也该事后尽快通报一声。可是司马相冒险去挑战中原武林至尊,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甚至事后也从没跟任何一位护教长老提起过,这个确实有违北冥教的规矩。包括拥护司马相的楚江天和伍澄清在内,十个护教长老齐刷刷瞅向司马相。
司马相已经意识到自己当初的疏忽,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找各位长老商议,是我一时疏忽。秦长老冷笑道:当时什么情况我们不知道,当然随便你怎么说了。司马教主说情况紧急来不及商议,我们不敢有异议,可是回来之后呢?十年啊,司马教主,你有没有跟我们任何一位护教长老说过此事?楚长老,伍长老,宋长老,郝长老,卞长老,苏长老,这个事你们知道吗?卞通和苏起海摇了摇头。楚江天、郝承平等人不愿意让教主难堪,于是闷头叹气。秦长老继续说道:教主一句疏忽就想掩盖过去,是不是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护教长老的位置?难道你真的只把我们当成摆设,当成你显示教主威风的仪仗?司马相被问得有些气短,勉强说道:回来之后,我一直忙于处理教中事务,没顾得上跟各位长老提及此事。后来一切风平浪静,事情都过去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跟各位长老谈起此事。他这个理由实在太牵强,小灵子暗自摇头。郝承平等人听了也不禁摇头。秦钟礼轻轻哼了一声,与魏都等人斜着眼睛等着看司马相的笑话。
曾梓图说:请恕曾某冒昧,敢问司马教主后来都忙了些什么?我想大家应该都有兴趣知道。彭玄一在一旁说道:这是本教机密,岂是你一个外人能随便打听的!曾梓图笑道:你说的没错,我是外人,或许不该随便打听。那么我不在场的时候,司马教主能否给大伙说来听听?司马相被他一逼,有些尴尬。
路桥荫说:曾梓图,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关心这么多事!曾梓图说:为了北冥教的朋友,我死不足惜。只要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高兴,杀了我、剐了我都可以,我绝无半句怨言。只是恳请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不要难为秦长老、魏长老他们。他们都没有私心,只是希望北冥教再出现一位像霍教主那样的教主,能够带领大伙重振北冥教。他们的做法或许不妥,但是对北冥教的忠心苍天可鉴!今日他们触犯了教主,请司马教主念他们对北冥教的振兴有功,念他们跟随霍教主和司马教主多年,念他们对北冥教的一片赤诚,不要赶尽杀绝。所有罪过,都由我一人承担好了!秦钟礼、魏都、阎乙开、苏起海已经哭作一团:曾先生,你不要说了!我们只忠于本教,不忠于他个人,他必定容不下我们的!我们愿意去追随霍教主!咱们来生再见!
曾梓图的言语和秦钟礼等人的哭诉,令楚江天、郝承平等人也不禁动容,一个个摇头叹息。路桥荫见状,赶紧小声对司马相说道:教主,此人颇能煽动,不能让他再说了。赶紧处置吧!司马相点了点头。路桥荫高声说道:曾梓图,你派人纵火谋害教主,又煽惑人心图谋不轨,致使我北冥教掀起内斗,扰乱总坛。虽然你不是北冥教的人,但是你做了伤害北冥教之事,按照我教规矩,你罪该分尸。念你认罪坦荡,教主仁慈,赐你全尸。吴秋遇念及曾家对他的种种恩德,一听他们要处死曾梓图,不由得大惊,便要上前求情:司马教主小灵子赶紧将他拉住。吴秋遇说:曾家对我有恩,我刚才出手伤了他,不能再看他丧命!小灵子冲他摆了摆手:他未必会死,先看看再说。
曾梓图看到吴秋遇的表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转身对司马相说:多谢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临走之前,我有一句话,想私下对司马教主说。路桥荫说:现在求饶已经来不及了!你就安心上路吧!曾梓图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教主和路大长老忌惮我的武功,怕我暗中偷袭。也罢,我先自废了武功。说完,提起双掌,往自己胸前拍去。吴秋遇惊叫道:不要啊!曾梓图喷出一口鲜血,捂着胸膛咳了几声,忍痛说道:现在司马教主和路大长老可以放心了?曾梓图忽然自废武功,众人都很震惊。秦钟礼等人跺脚叹息道:唉,曾先生,你这又何必?路桥荫走过来,一把抓住曾梓图的手腕,感觉到曾梓图的手疲软无力,暗中用手指捏拿,也毫无内力抵抗,看上去真的已经废了武功。路桥荫冲着司马相点了点头。楚江天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看曾梓图,又看看司马相。
司马相静静看了一会,开口问道:曾梓图,事到如今,我肯留你全尸已是仁至义尽。你还有什么话非说不可?曾梓图说: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这句话说不说也没什么要紧。只怕司马教主听不到会遗憾终生。司马相看了看他,冷笑道: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曾梓图摇头叹息道:唉,算了,既然你不想听,我也没有必要非说不可。遗憾不遗憾是你的事,与我何干?我都已经成为废人了,司马教主还是不敢过来听我说一句话司马相也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又被他言语一激,便暗自提气在手,走了过来:我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众人也都好奇,曾梓图搞得那么神秘,不知他到底要跟司马教主说什么。
曾梓图在司马相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忽见司马相脸色突变,愣了半晌之后,盯着曾梓图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曾梓图肯定地点了点头。司马相稍稍冷静了一下,开口说道:曾梓图,念你在蓟州与北冥教为邻多年,本教主可以放你一次。你走吧。在场众人全都愣住。就连秦钟礼、魏都他们也都觉得不可思议。吴秋遇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一听司马相要放曾梓图走,心里还是非常高兴。
曾梓图轻轻拱了拱手:多谢司马教主。然后转身对秦钟礼等人拱手说道:秦长老,魏长老,阎长老,洪长老,苏长老,勾旗主,曾某临别有句话嘱咐。如果司马教主宽大为怀,念在你们对北冥教有大功,念及你们追随霍教主和司马教主本身多年,宽大为怀,放过你们,你们千万不要钻牛角尖,一定要感念司马教主的恩德,一切以北冥教为重,好好保重自己。秦钟礼、魏都等人含泪拱手,心里百感交集。曾梓图说完之后,又看了看楚江天、伍澄清等几位坐着的长老,拱了拱手,然后从容转身,扬长而去。
小灵子在吴秋遇耳边嘀咕道:这个曾梓图倒挺有风度,明明是败在人家手里侥幸捡回一条命,他倒像是个散了筵席的宾客似的,还大摇大摆地跟众人道别。吴秋遇一直望着曾梓图走出大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路桥荫不解地看着司马相:教主,就这样放他走了?司马相说:他家在蓟州,走不远的。你们暗中监视,别让他兴风作浪就是了。是。我一会就安排。路桥荫知道司马相的脾气,他决定的事情已经很难改变,于是也不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