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秋香在场,兄妹二人不便继续深谈。曾婉儿跟哥哥说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的话,便带着秋香走了。曾可以煞费苦心,终于得知了黑衣人的真实身份,可是他想不通的是,为何曾梓图要一直故意瞒着他。刚才跟妹妹谈话,又被白鹿司偷听,也不知道他到底听了些什么。万一司马相被囚禁的消息传出去,招来北冥教的报复,那便是天大的祸事。曾可以惴惴不安,妹妹一走只剩他一个人,独自在屋中坐了一会,更觉得心烦意乱。他忽然想到了柳如梦,便起身出门,要去母亲和如梦那里寻求一些安慰。
柳如梦跟着卢夫人做了两天法事,为吴秋遇超度,虽然心中仍然悲痛,但是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持续啼哭了。这会正陪着卢夫人在床头做针线活计。奶娘和丫鬟阿绣门里门外地的擦拭洒扫。听到有人敲门,问知是曾可以,夫人吩咐开门。柳如梦也从床边站起来。
奶娘和阿绣知道是公子和小姐想办法把她们释放出来的,见到曾可以,自然要拜谢一番。柳如梦觉得很奇怪。卢夫人也开口问道:你们为何这般谢他?曾可以偷偷给二人使了眼色。奶娘和阿绣慑于胡大宁的威胁,自然不敢把实情说出。到底是奶娘岁数大,主意也比阿绣多一些,她赶紧说道:嗨,夫人,是这样的。我们在府里伺候那些男人,终究不习惯。我和阿绣就想着,啥时候找个机会过来伺候夫人,那多好啊。我们的心思哪敢跟老爷说呀?后来是公子和小姐心细,看了出来,就帮我们把这个事办成了。您说我们能不感谢公子吗?阿绣暗自佩服奶娘脑子转的快。
曾可以听罢,心中暗笑,于是也顺着奶娘的话说道:这个不算什么。正好我娘也需要你们呢,我也乐得尽一份孝心。是不是啊,娘?卢夫人笑道:难得你们都想着我。我呀,只有高兴。这件事总算是轻松遮掩过去了。曾可以怕说多了露馅,便对奶娘和阿绣说道:你们先出去忙活吧,我想跟娘和如梦姑娘说会话。奶娘和阿绣知趣地走开了。
曾可以坐到床边,陪着卢夫人闲聊了几句。柳如梦倒了一杯茶,端给曾可以。曾可以激动地看着柳如梦,手都顾不得接稳茶杯,竟胡乱摸到了柳如梦的手上。柳如梦手上轻轻颤了一下,茶水洒出来,烫在曾可以的手上。曾可以轻轻啊了一声,赶紧甩落手上的水滴。柳如梦一惊,赶紧把茶杯放到桌上,掏出手绢一边给曾可以擦手,一边说道:都是我不好,连个茶水都端不好,烫到公子了。曾可以忙说:是我不好,不怪姑娘。刚才吓到你了吧?
卢夫人仔细看了看曾可以的手,说:嗯,不碍事。以儿啊,你怎么这么不稳重?妹妹给你递杯茶,你都不说接稳了。曾可以和柳如梦刚才只顾公子、姑娘的叫,听卢夫人一说,这才想起来,卢夫人收了如梦作义女,他们现在已经是兄妹了。柳如梦说:娘,这个不怪哥哥,是我曾可以也抢着说:妹妹,是我不好。卢夫人笑道:看到你们兄妹这么谦让,为娘的心里高兴。好了,不说这个了。如梦,你把咱们做的点心,给他拿点尝尝。曾可以惊讶道:娘,你们还做了点心?卢夫人说:是你如梦妹妹,她不知从哪里学来,也已经教会我了。一会给你尝尝怎么样。
柳如梦去厨房拿点心。曾可以便坐到桌边等着。一旦闲坐下来,曾可以心中忽又想起了司马相的事,不由得又发起呆来。卢夫人见了,并不去打搅他,开始做自己手里的针线活。柳如梦端了一碟点心进来,轻轻放在桌上,见曾可以在发呆,轻声说道:点心来了。你尝一下吧。曾可以太入神,竟然没有听到。卢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冲着如梦微笑。柳如梦也偷偷笑起来,她伸出手,轻轻捅了捅曾可以的手臂。曾可以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哦,妹妹,你哦,点心是吧,我尝一块。说着赶紧抓起一块点心,整个放进嘴里,把腮都撑得鼓鼓的。柳如梦掩口笑了起来。卢夫人也笑了。曾可以胡乱嚼了几口,点着头呜呜地说道:嗯,好吃,好吃。卢夫人说:以儿,你平时倒也稳当,今天怎么毛毛愣愣的?柳如梦递过茶水。曾可以这回小心地接了,先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又喝了一口茶水,擦了擦嘴,才说道:孩儿今天失态了,让如梦如梦妹妹见笑了。柳如梦说: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呀。
卢夫人问道:以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有心事?曾可以摇头道:没,没有。卢夫人说:唉,从你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你刚才还在发呆呢。你有什么事,不妨跟娘说说,虽然娘未必能帮得上忙,但是总好过你一个人憋在心里。卢夫人深居简出,从不过问江湖事。以往曾可以心中有烦恼,也经常会到母亲这里念叨念叨,听母亲轻声劝慰几句,心中确能宽慰不少。柳如梦也是个温柔善良的大家闺秀,跟卢夫人是同一类型,自然对江湖上的事也没什么兴趣。曾可以看了看母亲,又瞅了瞅如梦,想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唉,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件事,爹爹有意瞒着孩儿,让我一时想不通。卢夫人也有些惊讶:你爹不是向来鼓励你跟着他做事么?什么事还会瞒着你?
曾可以说:以前爹有什么事都会跟孩儿说,就算不跟孩儿商量,也不会瞒着我。但是这次却像是故意不让我知道。柳如梦在一旁说道:也许是伯父觉得那件事给公子没关系,用不着让你知道吧。柳如梦虽然认了卢夫人做义母,但是还不习惯与曾府其他人建立联系,所以仍管曾梓图叫伯父,还偶尔管曾可以叫公子。卢夫人说道:如梦说得对。你爹自有他的主张,你何必事事都要过问?别想那么多就行了。曾可以说:可是,这次的事,事关重大,我觉得爹应该让我知道。卢夫人问:到底是什么事啊?让你这么当真。
曾可以说:爹爹抓住了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就关在咱们家里。司马相?卢夫人似乎愣了一下。曾可以没有注意母亲的反应,继续说道:他只让胡大宁遮掩看守,却故意不让孩儿知道。甚至我试着问过,他也只字不提。您说,爹是不是信不过了?卢夫人呆了一会,放下手里的活计,从床边站起来,缓缓走到曾可以的面前,盯着他问道:你刚才说,你爹抓了谁?曾可以说: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卢夫人无力地坐下来,半晌没有言语。柳如梦关切地问道:娘,您怎么了?卢夫人转过脸去,轻轻摆手道:我没事,没事。曾可以和柳如梦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卢夫人转过身来,问道:你刚才说,你爹一直瞒着你。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怎么就能断定那个是是司马相?曾可以说:我先是发觉胡大宁行动诡异,后来就调开他,这才发现了关押的地方,那个这么说,你见过他了?卢夫人打断曾可以的话,盯着他问道。曾可以点头道:见过了,我偷偷去过两次,后来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卢夫人问: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曾可以说:他高高大大的,说话声音很响。至于长什么样,洞里太暗,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倒有几分英雄气,不愧是一教之主。
卢夫人沉默一会,说道:以儿,你一定要想办法保住这个人!不要让你爹伤害他!曾可以一愣:娘,您一向不过问这种事的。今天怎么卢夫人解释道:你和你爹做的事,娘是没有兴趣知道的。不过你刚才说这个人,他他是什么教的教主嘛。柳如梦提醒道:是北冥教。卢夫人说:对,他北冥教的教主。娘虽然不知道北冥教是怎么回事,但人家好歹是一教之主,一定也有不少的手下。你们一旦把他害了,惹到了北冥教,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你和你爹都有麻烦。曾可以点了点头:娘说的极是。我想我爹也知道其中的轻重,所以才没有直接把他杀了,而是暂时关在府中。卢夫人继续说道:你爹瞒着你,不想让你知道,咱们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想法。所以你要多留心,千万不要让你爹做傻事。曾可以看母亲也开始担心此事,赶紧安慰道:娘,您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卢夫人还是不放心,又说道:你可一定要记住娘的话,千万保住那个人。不然娘这心里就不踏实了。曾可以为了让母亲安心,只得再三保证:好的,孩儿都记下了。您就放心吧。
柳如梦见卢夫人似是有些累了,便扶着她走到床边。卢夫人轻轻捏着太阳穴,似是有些难受。柳如梦赶紧扶她坐下,关切地问道:娘,您怎么了?不舒服么?卢夫人说:忽然有些头疼,不要紧,我躺一会就好了。说着便慢慢躺在床上。曾可以暗自后悔,早知道说出司马相的事会惊扰母亲,就不说了。他走到床边,刚要开口问候。卢夫人见了,轻声说道:你不用大惊小怪的,回去也不要跟你爹说。我没事,躺一会就好了。你不用在这里陪我了,赶紧回去吧。记住娘的话,千万要保住那个人!曾可以顺从地点了点头,又勉强安慰了几句,便告辞回去。
柳如梦送曾可以出门。曾可以嘱咐道:如梦,辛苦你好好照顾我娘。柳如梦说:公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咱娘的。听她说出咱娘,曾可以心中一荡,深情地望着柳如梦。柳如梦羞怯地低下头去。曾可以发觉自己又失态了,赶紧说道:妹妹快进去吧。我走了。说完,转身快步走了。柳如梦目送他离去,关好门,回到屋中继续照顾卢夫人。
一直没有柳如梦的消息,吴秋遇心里着急,又无意中发现司马相被曾梓图囚禁,心中又多了一件事,有点闷闷不乐。小灵子看出吴秋遇的心事,开口问道:秋遇哥哥,你又在想司马相的事了?吴秋遇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自己想也没用,可是又总忍不住去想。小灵子说:这个事古怪太多,你是想不明白的。吴秋遇不解地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解释道:你想啊,为什么司马相会忽然来到城里?他本该留在北冥教的挂月峰总坛坐镇的。为什么他要一个人来?连他最信任的路大长老和彭大哥都不带着。他为何要亲自去偷袭卢夫人的住处?这种事派一两个长老带人去就够了。还有,他武功那么高,怎么会被曾梓图轻易擒住?曾梓图怎么知道司马相会来,还提前做了埋伏?更加不可思议的,在小竹林,司马教主为什么要对青衣堂的人下手?那可是他的亲信属下。
吴秋遇刚才只顾着想司马相的被囚禁的事,听小灵子这么一说,觉得其中确实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小灵子劝道:秋遇哥哥,这个事你就不要多想了,咱们弄不明白,也管不了。倒是如梦姑娘的事,咱们得另想办法。每次咱们问起,曾家的人就支支吾吾,我看咱们也问不出什么。既然指望不上他们,咱们干脆自己去找吧。吴秋遇看着小灵子,点了点头。小灵子说:咱们现在就走吧。免得在这里左右为难,空耗时间。吴秋遇也同意。两个人便简单收拾了东西,去向曾梓图辞行。
曾梓图正在大厅和胡大宁谈事情,见吴秋遇和小灵子进来,赶紧招呼他们坐下。吴秋遇和小灵子只是来告辞的,因此相互看了一眼,并不就座。曾梓图愣了一下,开口问道:秋遇呀,你们有事?吴秋遇和小灵子这才把要走的事说了。他们两个已经多次提出要走,曾梓图这次不再强留,好歹客气了几句,便带着胡大宁给他们送行。吴秋遇临走还特意拜托曾梓图,请他代为向婉儿小姐转达感谢之意。
曾婉儿正在房中看书。秋香急急忙忙跑进来,一进门就喊道:小姐,不好了。曾婉儿起身问道:怎么了,秋香?出什么事了?秋香仍喘着说道:秋遇公子秋遇公子和小灵子,他们他们要走了。曾婉儿一惊,抓住秋香的胳膊问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快带我去!秋香说:他们已经去向老爷辞行了。曾婉儿顾不得多说,急急忙忙跑出门去,连手里的书都忘了丢下。
吴秋遇和小灵子离开之后,胡大宁问曾梓图:曾公,这次为何不再留住他们?曾梓图说:他们早就要走,恐怕是心意已绝,咱们不便强留。胡大宁惋惜道:秋遇公子走了,咱们少了个得力帮手啊。曾梓图望着吴秋遇他们离去的方向说道:他已经帮了咱们不少了。北冥教的朱通已然来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大的威胁,咱们暂时不需那么多帮手。他们不是江湖中人,就由他们自在去吧。胡大宁说:我只是觉得,他有这样一身好武功,整天只是跟着那个小丫头闲逛,可惜了。曾梓图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小灵子聪明伶俐,好奇心盛,在府里待久了难免节外生枝。胡大宁也忽然想到了,小声问道:您是怕他们发现曾梓图赶紧示意他不要说出来,然后轻声说道:此时不便留他们在此。日后若有用处,再找他们回来就是了。胡大宁暗自佩服曾梓图考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