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梦望着邵九佳手里的匕首,有些犹豫。邵九佳见了,赶紧丢掉匕首,尴尬地笑道:刚才是我误会了。你放我下去吧。柳如梦这才上前,轻轻解了绳子,帮着邵九佳从绳网里挣脱出来。
邵九佳将匕首插回靴子里,对柳如梦说:如果我告诉你吴秋遇还活着,你信吗?柳如梦愣了一下,似有短暂惊喜,很快又恢复忧伤,轻轻摇了摇头:不可能了。我亲眼看到鲨鱼的可怕。邵九佳说:你跟我走,我今日就能让你见到活的吴秋遇。柳如梦说:你不用哄我开心了。我谢谢你。曾公子嘱咐了,让我不能离开这里。邵九佳知道柳如梦仍不信吴秋遇还活着,于是说道:那这样吧,我找他来见你。然后你们一起远走高飞。柳如梦只当她是随口说说哄自己,便也没放在心上。
邵九佳回头看了看墙上,那些铁刺不知何时已经收起,看来这里的机关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她冲着柳如梦轻轻拱了一下手,转身走到门口,开门走了出去。柳如梦跟上去关了门,继续闷头哀伤。
邵九佳知道了柳如梦和吴秋遇关系,想到一旦安排二人见面远走高飞,曾可以便会回到自己身边,不由得内心狂喜,一高兴竟连手臂和腿上的伤都不觉得疼了。她快步赶回曾府,直接去找吴秋遇。
秋香端着茶盘,看见邵九佳急匆匆走过,有些纳闷。她来到小姐房中,把这个事跟曾婉儿说了。曾婉儿问:她是从哪个方向走来?秋香说:好像是后院。后院?曾婉儿一惊,站了起来。她怕的不是邵九佳去后院,担心的是邵九佳跟踪曾可以发现柳如梦,于是急忙去找哥哥询问情况。
曾可以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我一路都很小心,没有发现有人跟着。曾婉儿稍稍踏实了一些:邵小姐走之前,哥哥还是少去如梦姐姐那里吧。万一被她发现了,恐怕会对如梦姐姐不利。曾可以说:不至于吧。婉儿说:你别不当回事。咱们在天百山庄又不是没见过,这个邵小姐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曾可以说:我已经嘱咐如梦不要出门。邵九佳要是真敢放肆去那里闹事,只能是自讨苦吃。为保护咱娘,爹找人设计的那些机关,每一样都够她受的。曾婉儿点了点头,还是嘱咐道:总之还是小心点好。曾可以说:嗯,我会注意的。你跟秋遇公子怎么样?哥哥忽然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曾婉儿有些难为情,转过身,小声说道:还好啦。曾可以笑道:你们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哥哥支持你,不用害羞。
曾婉儿忽然回身说道:哥哥,千万不要在秋遇公子面前提起如梦姐姐!曾可以问:为什么?曾婉儿一时语塞,不知该不该说。曾可以笑道:哈哈,你呀。我看秋遇公子憨厚老实,不是那么容易变心的人。他怎会一见如梦就,不会的,不会的。不是!曾婉儿一急,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他们他们早就认识,而且还有婚约在身。你说什么?他们俩他们俩有婚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曾可以简直难以置信。曾婉儿说:他们从小就相识,失散多年,又意外相遇,海上遇险以前一直相依为命,已经定过亲了。曾可以愣愣地坐在凳子上,脑子有些乱了。
过了良久,曾可以才醒过神来,开口说道:你早就知道,所以才安排如梦去娘那里住,其实是怕他们两个见面,是不是?曾婉儿点了点头:嗯。哥哥,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曾可以说:我没有怪你。你做得很好。既然他们还不知道彼此都在,那就继续隐瞒下去好了。我不说,你也不说。嗯!曾婉儿点头应了一声。
邵九佳找到吴秋遇的住处,轻轻敲了两下房门。吴秋遇起身过来,一边开门,一边叫了声:婉儿小姐。一见门外站的是邵九佳,顿时愣住。邵九佳看着吴秋遇,开口问道:你和婉儿是什么关系?吴秋遇被她没头没脑一问,更加愣住:我们是朋友啊。邵九佳又问:你和那个如梦是什么关系?吴秋遇更加诧异:你认识如梦?邵九佳说:这个你先别管。回答我,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是我的吴秋遇说了一半,摇了摇头,喃喃道,她已经不在了,还说这个干什么。邵九佳说:这么说,是真的了?吴秋遇抬眼看着邵九佳,不知她在说什么。邵九佳说:你们是不是定过亲?吴秋遇点了点头。邵九佳又问:那你现在还想着她吗?吴秋遇说:当然了。可是她已经不在了。说话之间,又难免黯然神伤。
邵九佳点了点头,忽然说道:谁说她不在了?她根本没死。吴秋遇面无表情地看着邵九佳,说:你用不着这样消遣我。我知道曾经得罪过你,可是我不想跟你斗了。邵九佳说:你听好了,那个如梦还活着,而且就在蓟州!吴秋遇愣愣地看着邵九佳:你说的是真的?
你爱信不信!想见她就跟我来!邵九佳说完,转身就走。吴秋遇呆了一会,心里蓦地燃起几分希望,赶紧跟了上去。
邵九佳带着吴秋遇,出了后门,穿过细竹林,来到如梦居住的白墙院落。吴秋遇半信半疑地问邵九佳:如梦真的在这?邵九佳说:不信你自己看去。我先走了。说完真的转身走了。
吴秋遇轻轻拍了拍门板。过了一会,里面有人问道:谁呀?果然像是柳如梦的声音。吴秋遇心里的希望又增添了几分,赶紧答道:是我,我是吴秋遇!里面安静了一会,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像是急匆匆跑来的。来人站在门里,没有急着开门,而是问道:你认识一心哥哥吗?吴秋遇说:如梦,真的是你!是我呀,是我!我就是一心哥哥!
门开了,柳如梦看到吴秋遇,一下子从里面扑了出来。吴秋遇赶紧把她抱住。两个人惊喜落泪,拥抱良久。柳如梦哭够了,才直起身子说:一心哥哥,我一直以为你死了。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太高兴了!吴秋遇说:我也是。柳如梦回头看了一眼门里,说:你等一下。她回身去把门掩了,然后拉着吴秋遇的手一起向竹林走去。
两个人在细竹林中互诉衷肠。柳如梦说:我被那个人驾船劫走,他想要欺负我,我正好摸到了短剑,他自己撞上来,受伤翻下船去。结果引来了鲨鱼,把小船咬破了。船往下沉的时候,我想到你可能也不在了,我死了正好可以去找你,当时一点也不害怕,就那样闭上眼睛等着。后来曾公子乘大船经过,把我救了,带到这里。你呢,一心哥哥,怎么也到了这?吴秋遇说:我跟鲨鱼纠缠到没了力气昏死过去。长青他们父子两个把我弄回家里。后来听说海鲨帮的人找到了那条小船,只有血迹,没有人。我就以为你死了,当时一着急又昏了过去。醒了以后,就只会哭,漫无目的地上了街。在街上又听到乞丐在说小灵子他们陷入流沙的事,连同你这件事,我当时就觉得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后来到了一个地方,闹疫病,无意中发现我的血可以救人,就想着把这一腔血都献了,然后到阴间去找你们。是婉儿小姐救了我,带回蓟州。这两个人,如梦以为吴秋遇死了,觉得自己死又何哀,便闭上眼睛安心等死;吴秋遇以为如梦和小灵子都死了,觉得自己生有何欢,决心献血殒命。真可谓情真意切。
柳如梦忽然问道:一心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还没等吴秋遇说话,就见邵九佳走了出来,上前说道:我看你们情真意切。吴秋遇和柳如梦同时明白了,这次重逢竟是邵九佳一手安排。吴秋遇感激地拱手谢道:多谢邵小姐。柳如梦也施礼致意。邵九佳说:你们不用谢我。我帮你们自有我的道理。既然你们再度重逢,为何不一起远走高飞?吴秋遇和柳如梦相互看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邵九佳说:我好人做到底,愿意帮你们离开蓟州。多谢邵小姐。吴秋遇又施了一礼,忽然又觉得自己若不辞而别实在对不起婉儿小姐,便对邵九佳说,我还有些事情处理,需要先回曾府一趟,回来再接如梦。柳如梦点头道:嗯,你去吧。我也要告别一声。她感激卢夫人的收留照顾,也不想不辞而别。
邵九佳看了看他们,说:不重要的事就算了,真有必做之事也尽快去办。但是我要提醒你们,千万不要惊动曾公子和婉儿,要不然,我怕你们走不出蓟州!吴秋遇和柳如梦当然明白。邵九佳想了一下,说:曾府和这里都是曾家的地盘,他们兄妹随时可能出现,你们都不宜久留。这样吧,城里有个渔阳客栈,离此不远,也很好找,不管你们谁先完事,都去那里等着。我先去订个房间,你们直接找去就好。吴秋遇和柳如梦谢过邵九佳,各自去找人谢别。
邵九佳身上有银子,在渔阳客栈订好房间,便在那里喝茶等着。不到半个时辰,柳如梦先找来了。她的事简单一些,跟卢夫人闲说了几句话,托卢夫人对曾可以表达感激之意,又默默坐了一会,谎称想出去转转看能否找到亲戚,并说如果自己不回来,就是找到了熟人,日后再回来看望卢夫人。卢夫人有些惊讶,但是又挽留不住,只好不舍地送她出门,心里就盼着她找不到那些远亲尽快回来。
两个人在客栈等了一个多时辰,吴秋遇还没有来。邵九佳担心吴秋遇被曾婉儿缠住,便叫柳如梦先在客栈等着,自己出门接应。
出了渔阳客栈,邵九佳心中焦虑:眼看天色已晚,那傻小子怎么还不来呀?万一拖过今晚,曾可以发现柳如梦不在,事情就不好办了。她一边在街上走,一边想着办法。忽然看见前面围了一伙人,还都是男人,她眼前一亮,有了主意。先去买了一顶斗笠戴上,又拿绢帕把脸遮了,才向人群走去。
邵九佳分开众人,挤了进去。里面正是那个卖药的矮个粗皮汉子。他正在对众人吹嘘,猛然看看到邵九佳冲进来,吓了一跳。邵九佳上前一脚,将货摊踹翻了,从靴子里拔出匕首,不等矮汉反应过来便上前将他的衣领揪住,大声喝道:你这个害人的骗子!我今天正要找你算帐!众人一看要出人命,吓得四散奔逃。
卖药的矮汉吓得魂不附体,颤声说道:大爷,不是,大侠,女侠!我没害过人哪,您可不能邵九佳扭头见众人都已经逃了,松开手,收起匕首,说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的,只是不想那些人碍事。卖药的矮汉呆愣了一会,仍然不知如何是好:大侠,女侠,您有何吩咐?
邵九佳说:你这个药真的管用吗?一听她问起这个,卖药的矮汉踏实多了,赶紧说道:管用,管用!您是自己吃,还是少废话!邵九佳瞪了他一眼。矮汉说:您别怪小人废话。男人吃的跟女人吃的不一样,我得问清楚,才敢拿。邵九佳绢帕遮着脸,小声问道:你这有没有那种药?就是男人女人吃了就忍不住矮汉说:有,有啊。说着就蹲下身去,从散落的货摊里拿出两包白纸包的药,递给邵九佳。邵九佳接过来看了两眼,问:这个真的管用?你可不许唬我!矮汉说:您放心,这个绝对管用!如果是您吃,一次一包就够了。
闭嘴!再胡说,我割了你的舌头!邵九佳从钱袋里拿出十两银子,丢给矮汉,拿着这锭银子,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在蓟州看见你。你要是敢四处胡说,小心你的狗命!不敢,不敢!矮汉把银子揣进怀里,赶紧弯腰收拾东西。
邵九佳转身离去。卖药的矮汉把散落的药包都收回筐里,回头发现邵九佳已经走了,在背后呸了一口,小声骂道:一看就是没人要的刁妇!他挑起担子,快步走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邵九佳找个角落,丢掉斗笠,摘下绢帕,看着手里的纸包:他们两个吃了药定然把持不住。到时候就算走不了,也已然生米煮成熟饭。曾公子,这下你该断了念想了吧?哼哼,谁叫你背着我私藏女人,休怪我用手段!忽见吴秋遇从街上走来,她赶紧收了药包,迎上去。
两个人往渔阳客栈走去。吴秋遇说:邵小姐热心帮忙,让我和如梦得以重逢,我们真是感激不尽。邵九佳直率说道:你不用多心,我这样做也不全是为了你们。吴秋遇不解。邵九佳说:你知道为什么如梦姑娘会住在那里吗?是婉儿和他哥哥一起安排的。吴秋遇一愣:可是婉儿知道我和如梦已经,她怎么一直没有告诉我?邵九佳冷笑道:这个你还不明白?她对你动心了呗!如果让你和如梦姑娘见了面,她哪里还有机会?
吴秋遇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想不到婉儿小姐这个她太不应该了。邵九佳说:现在你知道谁是好人了吧?吴秋遇说:这次多亏九佳小姐,要不然,我和如梦还不知何时才能见到。邵九佳说:恐怕直到你跟婉儿成亲,都未必能见到她。吴秋遇说:我是不会跟婉儿小姐成亲的。邵九佳说:现在知道如梦姑娘还活着,你当然这么说。他们不让你们见面,就是想让你们继续以为对方都死了,好死心塌地听他们摆布。吴秋遇渐渐接受了邵九佳的说法,心里不知对曾婉儿应该感激还是怨恨,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可是我还没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们?邵九佳说:我就要和曾公子定亲了,他居然对你那个如梦动了心思,还把她私藏起来。我帮你们,说穿了也是帮我自己。你们离开蓟州,我就可安心了。吴秋遇相信她说的都是实话。
两个人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邵九佳指明了房间,对吴秋遇说:我看天色已晚,你们商量一下,是趁夜离去还是暂住一宿。我先去处理一下别的事情,一会回来找你们。她已经在里面了,你进去找她吧。吴秋遇点了一下头,进门去找如梦。邵九佳吩咐伙计,给这个房间送一壶茶来。
柳如梦正在屋中坐立不安,她已经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担心吴秋遇是在曾府出了什么事。忽见吴秋遇推门进来,她心中大喜,赶紧迎了上去:一心哥哥,你终于来了。怎么这么晚才到,出什么事了?吴秋遇说:倒也没什么事。我想着跟婉儿小姐见面说几句感谢的话再走,却一时找不到她。最后只好在桌上留了字条,告诉她我有事走了。路上又去了一趟石场,让他们把石碑毁掉。柳如梦和吴秋遇一起到桌边坐下,问:什么石碑?吴秋遇憨笑道:我当时以为你死了,是给你做的墓碑。没想到却是多余了。柳如梦说:不多余。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
这时候,伙计敲门进来,送进一壶茶水,然后转身出去了。吴秋遇正好渴了,给如梦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水不是很烫,两个人端起来就喝了。柳如梦放下茶杯,说:不知道邵小姐去哪了?等她回来,咱们就可以走了。吴秋遇又倒了两杯茶,端起其中一杯,说:她让咱们商量一下,是现在就走,还是暂住一宿明天再走。说完,将茶一饮而尽。柳如梦说:我看还是尽快走吧。万一婉儿和她哥哥知道了,恐怕又要挽留。吴秋遇点了点头,说:你再喝点水,我去找邵小姐,咱们趁夜赶路。嗯。柳如梦端起茶杯,也把水喝了。
吴秋遇刚站起身要去开门,忽然觉得头有点晕,他暗叫不好,惊呼道:茶里下药了!却见柳如梦身子晃了晃,也显得娇弱无力。吴秋遇觉得自己身子开始发热,惊觉这不是蒙汗药,赶紧在身上摸找贺兰映雪。胡乱摸了一阵才想起来,经过两番落入海水,多次昏迷不行,那些东西早没了。吴秋遇想到出去找人要解药,可是他马上就觉得不妥:如果这里是黑店,还不知有多少人在周围埋伏,不能把如梦一个人留下。他急得团团转,身子越来越热,头脑也开始有些迷糊。
柳如梦面色羞红,痴痴地看着吴秋遇。吴秋遇身上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偶尔看一眼如梦,便更加冲动。他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急忙运功抵抗,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甚至内力所到之处,让他更加难以承受,渐渐开始出现幻觉。柳如梦站起身来,渐渐向吴秋遇靠近。吴秋遇脑子里都是当日柳如梦在岛上洗澡的情景,他知道不应该,却挥之不去。
柳如梦已经到了面前,娇羞地靠近吴秋遇怀里:一心哥哥,我吴秋遇很紧张,闭上眼睛甩着头,内心挣扎着。柳如梦软软地瘫在吴秋遇的怀里,喘息越来越粗重。吴秋遇紧张地微微颤抖着,忽然一激动,将如梦紧紧搂住。柳如梦轻轻惊叫了一声。
吴秋遇睁开眼,惊见如梦靠在自己怀里,似乎不舒服,迷糊之间奋力一推。如梦跌退出去,摔倒在床上,当时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