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婉儿由于心虚,暂时不敢在吴秋遇面前出现。她正在自己屋里坐着,忽然秋香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不不好了,秋遇公公子跟人打起来了!曾婉儿大惊,一下子站起来:跟谁呀?在哪儿?秋香喘了一口气,说:邵,邵小姐。在前院曾婉儿不等秋香说完,已经跑了出去。秋香扶着膝盖,弯腰喘了两口粗气,冒出一句:我的妈呀,累死我了!说完,又赶紧出门去追小姐。
吴秋遇的功力已非昔日可比,那几个人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只不过这是在曾婉儿家里,吴秋遇不想杀伤人命,所以虽然心里愤恨,但是却始终没有下狠手。吴秋遇使出随心所欲手的身份和招式,在三人中间穿来绕去,偶尔遇到阻挡,便突发奇招,将挡路的手脚制住或发力打出。柯老三、裘如龙、司徒豹三人身上开始冒汗,却始终奈何不得吴秋遇分毫。
邵九佳在一旁看得呆了,没想到吴秋遇这么厉害,那自己刚才是怎么对付下来的?蒙昆暗自庆幸:这小子比以前更厉害了,幸亏我老蒙心眼活泛,没过去自取其辱。他明显是手下留情啊,要不然,柯老三的膀子、大胡子的腿早就废了。
正在打着,曾可以闻讯赶来,高声喝道:都住手!裘如龙和司徒豹早就不想打了,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一听公子招呼,赶紧跳出圈外。柯老三气呼呼喘着气,见其余二人都先撤了,也不禁气馁,警惕地看着吴秋遇,停下手来。吴秋遇转身走到曾可以面前,叫了一声:曾公子。心中却是惴惴。
曾可以看了看他,见他力敌三人居然面不改色,不由得暗自赞叹,于是脸上堆出笑容,说道:秋遇公子,家父有请。吴秋遇一愣。他来曾府这么多天,只是与婉儿小姐和丫鬟秋香接触,还从没跟曾婉儿的父亲打过交到。此时忽然相请,不知何事。司徒豹等人也都是一愣。曾可以见吴秋遇发呆,笑着拉了拉他的手臂,说:请吧。哦,好。吴秋遇含糊应了一声,跟在曾可以身边,去见他爹曾梓图。
裘如龙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自觉没趣,摇摇头走了。邵九佳发了一会呆,一跺脚,也回自己房间去了。
曾婉儿赶到的时候,根本没见到人。她回身等着秋香,远远问道:他们到底在哪儿?秋香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说:就是就是这儿哎,人呢曾婉儿说:快,看看地上有没有血!我再去别处看看!
吴秋遇跟着曾可以来到大厅。曾梓图泰然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见他们进来,先轻轻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曾可以带着吴秋遇上前说道:爹,他来了。吴秋遇第一次见到曾梓图,忍不住偷偷观瞧。只见他五十岁上下,身材高大,身体略胖,看上去慈眉善目,却很有精神。看到他,吴秋遇一下子想起了师父济苍生。面前这位长者,身材跟师父很像,只是头发要比师父多,也更整齐黑亮。
曾梓图仔细打量了吴秋遇几眼,开口说道:秋遇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吴秋遇拱手施礼:曾伯父前辈好。他心里一直嘀咕到底是该叫伯父还是叫前辈,一紧张就都说了出来。曾梓图大笑道:好,好。既然你叫我一声伯父,那咱们都不是外人。以儿啊,我不管你们以前有何过节,秋遇公子现在是婉儿的朋友,是咱们府上的贵客。你可得管好手下那些人,别不知轻重地找秋遇公子的麻烦。曾可以忙说:孩儿知道。我和秋遇公子一见如故,也一直把他当朋友。只是不知秋遇公子认不认我这个朋友?吴秋遇以前跟曾可以打过几次交到,对他印象还不错,于是说道:认,认。
曾梓图大笑起来:这就好了。看到你们年轻一辈多交良朋好友,老夫真是为你们高兴。以儿啊,这没你的事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我单独跟秋遇公子说几句话。曾可以说:好的,爹。我回来以后还没见过我娘,我现在就去给她请安。曾梓图点头道:好,你去吧。
曾可以转身走了。吴秋遇单独面对曾梓图,显得更加拘谨。曾梓图招呼道:秋遇公子坐呀。来,把椅子搬过来,陪老夫多聊一会。吴秋遇赶紧从旁边搬了一把椅子,坐到曾梓图斜对面。
曾梓图也侧过身子来跟他说话:这些天,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吧?吴秋遇点了点头:恩,多亏婉儿小姐照顾。曾梓图说:婉儿是个男孩子脾气,粗枝大叶惯了,有时候想得不周全。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跟她说。吴秋遇摆手道:不是的,婉儿小姐很细心,想得已经很周到了。曾梓图故作惊讶:哦,是么?那看来婉儿对秋遇公子的事还挺上心,她以前可不这样。吴秋遇一时不知该如何往下接。
闲聊了一会,曾梓图忽然说道:秋遇公子,其实咱们以前见过。啊?吴秋遇惊讶得愣住,他低头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于是愣愣地望着曾梓图。曾梓图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第一次是在汾河北岸的黑土岗,老夫带人劫杀北冥教的路桥荫,本来已经得手,你忽然半路杀出,救了他们,还毁了老夫的天蚕罩网。吴秋遇紧张地站了起来:我那时你曾梓图摆手示意他坐下:你不用紧张,我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就是从那一次开始,我很欣赏你这个年轻人,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有那般武功修为。
吴秋遇见曾梓图仍然和颜悦色,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于是怯怯地问道:那第二次呢?曾梓图说:第二次是在黄河岸边。那时你背着一个姑娘,老夫要跟你切磋武功,你还死活不肯放姑娘下来,怕我设埋伏抢她。吴秋遇想起来了,当时那个蒙面人一直逼自己出全力,自己不愿意出手伤人,只是用随心所欲手跟他周旋,后来他突然去袭击如梦,自己在情急之下,打出降魔十三式中自己最拿手的第九招破除迷雾,当时那个蒙面双手硬接了这一掌,身体飘了出去。没想到那个蒙面人也是面前这位长者曾梓图,于是关切地问道:我没有伤到您吧?曾梓图摆了摆手,说:没有没有。不过你的功力,老夫是真正见识了。不光有巧妙的身法招式,还有不错的内力,这在年轻人中可不多见。吴秋遇挠着脑袋,憨笑到:让前辈见笑了。那一次,您就只是为了测试晚辈的武功?曾梓图点头道:正是。这以后,老夫更加喜欢你了,多次派人查找,可就是没有你的消息。没想到,倒让婉儿把你接来了。看来还是你们有缘。
吴秋遇傻笑了一会,忽然问道:伯父,您为何要去劫杀北冥教的人啊?曾梓图看了看他,缓缓说道:你经事不多,可能还不知道北冥教的厉害。就说最近这次吧,在独乐寺门前,你救了婉儿和她娘,老夫不胜感激。可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吴秋遇愣愣的摇了摇头:难道是北冥教的人?曾梓图点头道:不错,他们就是北冥教的人。你想,他们那么多人,先是骗小孩子去调开鲁啸和廖树山,然后欺负手无寸铁的婉儿母女,企图拿她们母女为人质要挟老夫,他们能是好人吗?吴秋遇不禁皱起眉头,那天他是亲眼所见,如果真是北冥教的人所为,那北冥教的做法确实不够光明正大。于是疑问道:他们真的是北冥教的人吗?曾梓图用力点头道:千真万确。在蓟州的地面上,敢出来和我曾家作对的,除了北冥教,也没有第二家。吴秋遇一时无语。曾梓图忽然问道:你对北冥教究竟了解多少?吴秋遇愣愣地看着曾梓图,摇了摇头。曾梓图缓缓说道:北冥教自教主以下,设有十殿阎罗,十八层地狱,简直就是一个阴曹地府吴秋遇简直不敢相信:可我认识的路桥荫长老,彭玄一、康奇两位堂主,看着都不像邪恶之人啊。
曾梓图笑道:你说那几个看着不像是邪恶之人,那有谁一眼看上去就是坏人了?可能你行走江湖时间短,还没被假装友善的小人骗过?
吴秋遇不禁苦笑。自己行走江湖确实时间不长,可是已经先后被人骗了好几次了。在朔州,成三路假意请他们师徒去给铁拳王瞧病,那是相当殷勤,哪知道连铁拳王都是他找叫花子假扮的,还暗中下毒害死了师父。吴秋遇和小灵子受祁翁所托,去邵家门送信,邵青堂倒也客气,连她女儿的房间都让出来给小灵子住,还打了他的徒弟。祁翁当年对落魄的邵青堂有接济之恩,一旦落难,邵青堂不但不想法回报,反而和祁天百勾结,要害死祁翁。谁能想到他和善背后却是那样的歹毒心肠?还有就是吕云,在黄河安排的小酒馆假装正义、火烧黑店,然后热情与吴秋遇和如梦同行,吃喝用度全来支付,到最后却是要借机坑害他们带回去领赏。想到这些,吴秋遇不禁摇头。
曾梓图问:怎么,你也有此经历?吴秋遇点头道:是啊,我每次都被人骗,已经好几回了。曾梓图说:这种伪善之人骗人,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害人,二是求人。你可以好好想想,北冥教那几个你所谓的好人,他们没有动手害你,是不是都有求于你?
吴秋遇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是。在楼烦,他追赶飞叉门的胡二秃子时,青衣堂的堂主康奇曾经拦路跟他打了一架,后来急着向他打听李袖的下落,还找来的路桥荫。他们想打听消息,也算是有求于人吧?在黑土岗,路桥荫对自己客气,是在自己救了他之后,这个也不能说明什么。至于彭玄一,他去赐熊岭也是给朋友找药的,得知自己是神医济苍生的徒弟,便请自己去给他的朋友医治,这显然是有求于自己。想到这些,吴秋遇叹了一口气,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相信北冥教的那几个认识的人。
曾梓图说:老夫没有什么大智慧,只是多活了几年,吃过亏,受过苦,算是多少见过一些世面。至于你认识的那些好人坏人,还须自己去慢慢体会。吴秋遇点了点头:多谢前辈指点。曾梓图:又叫前辈了?看来你还不是真心认我这个伯父。吴秋遇尴尬地笑了一下,叫道:伯父。曾梓图笑道:好了,一下子听老夫罗索了这么多,你未必全能接受。你先回去歇着吧,慢慢体会。好的,伯父。吴秋遇起身施了个礼,转身出了客厅。看着吴秋遇的背影,曾梓图点头微笑。
曾婉儿听说吴秋遇被父亲找来谈话,生怕他被父亲为难,于是赶紧找来。曾梓图见婉儿急匆匆跑来,开口问道:婉儿,出什么事了?曾婉儿不见吴秋遇,急忙问道:秋遇公子呢?曾梓图说:跟我聊了一会儿,已经回去了。你就为这个跑一趟?曾婉儿稍稍放心,解释道:我听说他跟别人打架,然后被爹叫来,怕他不知深浅,惹爹不高兴。曾梓图笑道:你是不放心他吧,怕我为难他。曾婉儿被爹爹看穿心思,娇羞地叫了一声:爹ashash
曾梓图说:放心吧。我们聊得很高兴。我们以前也见过,只是一起叙叙旧。曾婉儿惊讶道:您何时见过他了?曾梓图说:我不光见过,还在黄河岸边试过他的武功。要不然我怎会那么欣赏他?曾婉儿说:爹,你武功那么高,干吗欺负人家?曾梓图说:我哪里欺负他了?他倒是用力打了我一掌,我也没把他怎么样。曾婉儿笑了:我就知道,我爹大人大量,德高望重,不会跟一个毛头小子过不去。曾梓图说:你先别高兴。坐下,我有件事正要跟你说。曾婉儿在刚才吴秋遇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来,问道:什么事啊爹?
曾梓图说:上次在黄河岸边,我看他一直背着一个姑娘,很是亲密。曾婉儿脸上的笑容马上散去,愣愣地望着爹爹。曾梓图继续说道:就是你哥哥带回来那个如梦姑娘。我看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曾婉儿说:这个我知道。他们从小相识,还还刚刚定了亲。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曾梓图一愣:他们还定过亲了?曾婉儿点了点头。曾梓图问:那为什么他们没在一起,还被你和以儿分别遇到?曾婉儿说:他们在海上遇险,遭到鲨鱼袭击,秋遇公子以为如梦姐姐死了,伤心过度,几乎失血死去,我刚好遇上就把他带回来了。如梦姐姐是被我哥哥救了,她也以为秋遇公子死了。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曾梓图盯着女儿说道:所以你故意把如梦姑娘送到你娘那里,就是怕他们再度相见?曾婉儿低着头,脸红着说道:爹,我知道我这样不对。我
曾梓图忽然笑道:这有什么不对?曾婉儿一愣,不知道爹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曾梓图说:男欢女爱本属自然。遇到好的就去追求,也是理所应当。我知道你真心喜欢秋遇,爹支持你!曾婉儿没想到爹爹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自然欢喜,可是忽然又犹豫道:可是,如梦姐姐怎么办?他们已经定亲了,她也很可怜。
曾梓图说:爹不是鼓励你横刀夺爱,我是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不合适。你想啊,秋遇虽然是个好人,武功也不错,可是他身无分文,拿什么养活如梦姑娘?再说了,他是个习武之人,难免涉入江湖与人结怨。如梦姑娘弱不禁风,不会武功,敌人若在暗处,吴秋遇一个人怎么保护她?听到爹爹这一番解释,曾婉儿心里踏实多了,连连点头。曾梓图说:我看你们两个倒合适,所以爹爹支持你。当然,如梦也是个好姑娘,咱们也不能亏待人家。让你娘收她当个干女儿,将来找个富贵人家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岂不皆大欢喜?
曾婉儿听了大喜,忽然又想起:我哥哥喜欢如梦姑娘,不如也成全他们。曾梓图说:这个恐怕不妥。如今邵家已经找上门来,你哥哥跟九佳姑娘定亲只是早晚的事。曾婉儿说:可是哥哥并不喜欢九佳姑娘。我看他对如梦姐姐倒是真心。您逼着他跟邵家结亲,会不会太委屈哥哥了?曾梓图说: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委曲未必是坏事。曾婉儿说:我还是觉得如梦姐姐跟我哥哥在一起更好。
曾梓图看着她,忽然笑道:我的傻女儿,爹可全是为了你好。你想啊,你用手段把秋遇控制在手里,将来走到一起当然是好事。要是如梦再嫁给你哥哥,你们都是一家人,她和秋遇早晚见面,一旦明白了事情原委,大家还能和谐相处么?曾婉儿想了想,虽然觉得对哥哥有些不公平,但是爹爹确实是为自己好,于是她像个小孩子似的站起来抓住曾梓图的手,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嘴里只会说:我明白了。谢谢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