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少城继续说道:那大师真厉害!忻州吴家刀门的大刀头吴槊,那也是个力大无穷的壮汉,抓住大师的手腕想把他拉倒。哪知道,任凭他使出浑身力气,大师动都没动一下。大师随便一抬手,吴槊就跌出去了,差点撞在桌子角上。幸亏无涯大师身法极快,把他扶住了。明知他暗中使坏,大师却不愠不怒,反倒救了他性命,还为他留住面子。可见大师不但功夫了得,更是一位得道的高僧!
又在背后说和尚的事呢?小灵子笑嘻嘻走进门来。吴秋遇急忙解释:少城公子在说无涯大师。我可没说。小灵子冲他笑了一下,对祁少城说道:来的客人藏龙卧虎,都随便指点你一下,你可就厉害了。祁少城说:我可没那个福份。他们都是家父请来的客人,热闹一两天也就走了。何况,我跟他们那些长辈没话可说,只盼家父别让我挨个去拜见就好了。
公子,公子!一个家丁大声喊叫着,往小院这边跑来。是当天跟随祁少城出门打猎的其中一个。是祁海。祁少城急忙起身出门。那个家丁跑进小院。祁少城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祁海说:有一伙人在门口他们没有请柬祁少城大致听明白了,回头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道:秋遇兄,小灵子姑娘,我先出去看看,咱们回头再说话。吴秋遇和小灵子走出门口。祁少城已经跑出月亮门。祁海喘了喘也正要跟去。小灵子把他叫住:祁海大哥!外面来的是什么人?祁海停下脚步,回头说:他们说,是蓟州来的,姓曾,一个公子,带了好多人。吴秋遇和小灵子马上想到了曾可以。真是冤家路窄。吴秋遇忙问:咱们怎么办?小灵子先打发走祁海,才说道:现在走肯定是不成。先看看再说。只要少城公子不说出咱们在这,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事。
山庄大门外,来人正是曾可以。后面跟着聂是非、白鹿司、柯老三、蒙昆。还有三个随从,手里捧着精致的礼盒。祁少城见了他们,上前问道:众位是哪里来的朋友?曾可以说:在下曾可以,北平府蓟州人氏。听闻山庄天百公广邀名流、遍请豪杰,有心来凑个热闹,因此特备薄礼,冒昧前来祝贺。祁少城见他彬彬有礼,心生好感,于是拱手说道:原来是蓟州的曾公子,失敬失敬。小弟祁少城,天百公正是家父。曾可以说:少城兄弟一表人才。天百公好福气呀!祁少城笑道:哪里哪里。曾公子快请!家父正在里面与几位长辈叙话,我引你们去见他。
曾可以带人进了院子。柯老三管不住自己的嘴,失口叫道:我以为曾府就很大了,没想到这天百山庄更是大得出奇!都说山西人有钱,看来果然不假!聂是非示意他说话小点声,但是也忍不住点头。蒙昆和白鹿司虽然没说话,可是也四处张望个不停。祁少城微笑道:这里天高皇帝远,不过是多占几亩山地没人管罢了。曾可以说:少城兄弟谦虚了。必定是天百公持家有道,旁人哪建得起这么大的庄院?我看将来到了贤弟手上,还会更好。
两个人相谈甚欢,不觉已经来到大厅外面。祁少城说:曾公子稍候,我进去通报一声。说不定家父会亲自出来迎接。曾可以说了声有劳,便带人在台阶下等着。
祁天百正陪着无涯大师、吴槊、郑威聊天。吴槊见识了无涯大师的本事,也感激他给自己留了面子,变得客气多了。见祁少城走进来,众人暂时停止谈话。祁少城上前说道:爹。北平府蓟州曾可以公子带人前来祝贺。祁天百惊讶道:蓟州曾可以?我不记得给他发过请帖呀。城儿,是你请来的朋友么?祁少城说:不是。他是听闻咱们山庄广邀名流、遍请豪杰,专程来为您道贺的。
无涯大师忽然在一旁说道:蓟州,姓曾的公子,莫非与蓟州的曾梓图施主有什么关联?祁少城忙说:正是。刚才曾公子提到了梓图公,说是他的父亲大人。祁天百惊讶道:大师了解他的底细?无涯大师说:六年前老衲初到五台山佛光禅寺,曾施主就曾派人送礼道贺。先后也有几次书信往来。看得出那位曾施主有悲天悯人的大胸怀。既是他家公子来了,老衲以为,不如先见上一见。有蓟州的客人慕名前来拜会,又是连无涯大师都认可的江湖名门,祁天百觉得很有面子,当即吩咐:城儿,你先去陪着。我这就亲自迎接。吴槊和郑威相互看了一眼,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曾可以见祁少城出来,刚要上前询问,却见又有人从大厅里走出来。祁天百走下台阶,满面笑容地说道:曾贤侄大老远赶来,一路辛苦了!快请到里面说话!曾可以知道他就是天百山庄的主人,马上躬身施礼,并让人把贺礼献上。祁天百高高兴兴地让人收了,热情说道:贤侄里面请!曾可以这才跟他走上台阶。聂是非等人刚要跟着上去。曾可以回身吩咐道:聂先生,你带大家在这里等候。切莫喧哗,不要打扰了各位前辈在里面说话。祁天百心中赞叹:蓟州曾氏果然不是寻常人家。单看这一个年轻后辈处事就不简单。祁少城也很高兴,先安置了聂是非等人,才迈步走进厅里。有了曾可以,他不再担心说不上话。
时近黄昏。云中山下。邵青堂和大弟子崔柏、女儿邵九佳坐在树下休息。另有一个弟子在旁边喂着马。邵九佳问:爹,二师兄怎么还不回来呀?咱们非要等他来了一起走吗?邵青堂说:此事事关重大,一定得有个准信儿。不然,就算咱们到了山庄,心里也不踏实。邵九佳抱怨道:二师兄也太磨蹭了,去了那么久!天都要黑了,咱们得几时才能到啊?邵青堂责备道:叫你看家,你非要跟来!女儿家怎么那么喜欢抛头露面?邵九佳撒娇地说:我想跟着爹见见世面嘛。难得有个热闹看,你只带两位师兄,不是太偏心了吗?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邵青堂苦笑道:你就是个好事的,少给我惹点事才好。
崔柏忽然问道:师父,您安排江师弟去哪了?时候可不短了。邵九佳很惊讶:大师兄,你都不知道?爹,你没跟大师兄说呀?邵青堂说:我让江寒去打听点事儿。应该就快回来了。要不你去迎迎他?是,师父。崔柏站起来。他刚走出两步,忽然叫道,师父,江师弟回来了!邵青堂父女也都站起来。江寒骑马来到近前,下马说道:师父,我打听清楚了。柳树沟有生人入住,其中有一个,年岁样貌都差不多。邵青堂说:好!辛苦了。咱们现在就去山庄。
五人全都上了马,往天百山庄奔去。邵九佳最为兴奋,骑马跑在最前面,不时地回头催喊:你们快点啊,爹!崔柏嘱咐道:师妹,你小心点!那么着急干什么?师父不到,你也进不了门!江寒知道邵九佳的心思。听说曾可以要来天百山庄,她也非要跟来,想的就是能跟他多见几面。因此,江寒的脸色有些难看。
来到山庄门口。邵青堂下了马,将请柬递给守门的家丁。家丁仔细看了请柬:是邵老爷到了。快请进吧!邵青堂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去通报主人,叫他单独来见我。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那家丁一愣,还从来没有客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禁犹豫:这我们做下人的,怎么敢跟老爷那样说话?您这不是为难我么?您直接进去不就行了么?邵青堂说:你不用为难。你只悄悄告诉他,邵某要跟他商量一下老爷子的事。来不来,他自有定夺。
那家丁来到大厅门口,正犹豫着怎么进去跟主人说。祁少城在里面看见了,快步走出来,问道:什么事?家丁看了看厅里面的老爷和几位客人,低声道:宁武的邵青堂老爷来了,在大门口不进来,说是让老爷单独去见他,商量老太爷的事,还嘱咐不要惊动别人。祁少城听了也觉得蹊跷,吩咐道:你先去,让他们稍候片刻。家丁转身走了。
祁少城回到厅里,走到祁天百身边附耳说道:宁武的邵伯父来了,想请您过去单独说话,说是商量我祖父的事。祁天百稍是一愣,见众人都在看他,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嗨,这么点事也要我亲自处理!他们真是太不成样子了。好吧。诸位稍坐,我出去看看,去去就来。其他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便多问。
父子二人快步来到大门口。邵青堂见祁天百出来,没有急着上前,而是招呼他到一旁说话。祁天百吩咐祁少城先带邵九佳、崔柏、江寒等人进去安置,然后才走到邵青堂面前,笑着说道:兄长来了怎么不直接进去?咱们哥俩有什么话非要在门口说?邵青堂说:我想直接去拜见老爷子,可是忘了他老人家的卧房在哪,所以想烦请兄弟亲自带我过去。祁天百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兄长远道而来,怎么也得先进去喝口茶歇歇。咱们哥俩还有很多话要说呢,拜见家父的事不急于一时。邵青堂说:老爷子对我有恩,这么多日子不见,我越发想念,已经等不得了。
祁天百微微一皱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实不相瞒,家父身染恶疾,已经卧床多日。大夫说,那病见不得风,又传染性极强。老爷子已经好多天不见外人了。邵青堂轻轻哼了一声:你还想瞒我!说,是不是你把老爷子关起来了?祁天百不由得一惊,回头往门口瞥了一眼,小声说道:兄长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邵青堂冷笑道:你算了吧!你还以为能瞒得了多久?实话告诉你吧,老爷子已经跑出去了,差一点就找到我家里去了!祁天百稍是一惊,但又觉得不可能,料定邵青堂是在诈他,于是问道:兄长何时见到家父的?
邵青堂拿出祁翁写给他的信,塞到祁天百手里:人我是没见着,你先看看这个吧!祁天百将信将疑地看了看邵青堂,打开信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兄长,这信是谁送去的?什么时候的事?邵青堂说:两个年轻人送去的,有几天了。这么说,信里说的事是真的?祁天百知道抵赖不过,点了点头,又把邵青堂往旁边拉开几步,小声问道:还有谁知道这个事?邵青堂说:除了送信的,就只有我知道。祁天百问:送信的人呢?邵青堂不愿多说小灵子和吴秋遇的事,便随口说道:送完信就走了。
祁天百心中暗想:邵青堂拿住了我的把柄,趁他没有把事情说出去之前,我得赶紧想法灭口。心里这么想,脸上却忽然堆笑:兄长,咱们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请到里面,边喝茶边聊。邵青堂冷冷说道:你还有心思喝茶?祁天百忙说:我正要跟兄长好好商量那件事。我不想惊动其他人。邵青堂看了他一眼,说:好啊,我正要听听你怎么说。
祁天百殷勤地陪着邵青堂走进院子,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下手。进门之后,他忽然有了主意,开口说道:兄长,山庄有个清静的小院,平日没人打扰。兄长不妨在这里小住几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老爷子的事。不知兄长意下如何?邵青堂微微点头道:也好。祁天百领着邵青堂来到吴秋遇和小灵子居住的院子外面,指着月亮门说道:就是这里,兄长看看,可还满意?
不错。那邵青堂话没说完,就觉得身后有凉风袭来。他暗叫不好,急忙向旁一闪,回身就是一掌。祁天百的匕首是奔着邵青堂的后心去的,一招刺空,正要挥起再刺,却不防被邵青堂一掌打来,拍在手腕上。祁天百手臂一麻,匕首几乎甩脱出去。邵青堂怒目而视,低声喝道:贤弟,你这是干什么?祁天百盯着他:我们祁家的事,你非管不可么?邵青堂说:以咱们两家的关系,我岂能袖手旁观?祁天百冷冷说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来吧,咱们一分高下!
邵青堂怒道:贤弟你糊涂了?我有心帮你,你倒跟我翻脸!祁天百不禁一愣:你,你的意思是帮我?邵青堂气哼哼地说:要不然,我为何找你单独说话?祁天百忙把匕首收了,作揖道:兄弟我当真是糊涂了!一听你说到老爷子的事,我脑子都乱了!还望兄长不要见怪。邵青堂摆手道:算了。愚兄知道你是一时情急,怕事情泄露出去。
祁天百有些疑惑:我还以为兄长是来兴师问罪的。邵青堂看了他一眼,转身说道:老爷子对我有恩不假,可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愚兄多少也有回报。好些年不见面,他现在都未必记得我长什么样了。哪像咱们兄弟情投意合时常往来。你们父子之间有嫌隙,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祁天百惊喜道:早知如此,兄弟我就不用担心了!多谢兄长!邵青堂说:客气的话先不忙说。要紧的是看看老爷子还在不在。祁天百点头道:对,对!兄长随我来!两个人急急忙忙地走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在屋中听到他们说话。小灵子说:咱们跟上去看看!二人悄悄跟了上去。